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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宅門前的石榴樹散文隨筆

散文2.6W

老宅門前的石榴樹散文隨筆

老宅是指外公外婆家。我記憶中只去過兩次,都是在孩提時代,基本回憶不起來了。因此,關於老宅和外公外婆的故事,有的是當年聽母親講的,大多數都是透過微信與表妹聊天得到的。

我的籍貫是廣東卻出生在東北,也就是說我還在母親肚子裏的時候就莫名其妙的成了東北人——那一年春天,母親跟隨當了11年兵的父親轉業到地方,來到千里之外冰天雪地的大東北……如今,我的外公外婆和父親母親都已經過世了。

外公外婆家在廣州市郊區美麗的流溪河畔,那是一條被稱之爲“生命之源”的河,古往今來滋養着千百萬羊城兒女。那清澈透明的河水承載着嶺南文化的風骨,輕歌曼舞般穿過鬱鬱蔥蔥的山林和一座座淳樸而美麗的村莊,猶如一條長長的飄帶,綿延生香彎彎曲曲,慢慢地由北向南流入珠江。

老宅的後面是山坡,也是天然的生態果園,有甘蔗、龍眼、葡萄、黃皮、芒果、楊桃等各種各樣的果樹,讓人眼花繚亂。老宅門前有兩棵碩大的石榴樹,那高高的樹梢能搖曳到屋頂,繁茂的枝葉優雅而舒展,年年歲歲歲歲年年,春華秋實引人注目,其樹形之大之美,在村裏屈指可數。五月滿樹榴花似火,紅肥綠瘦,宛若錦帛降臨庭院。那石榴果的味道香滑甘甜,其中一棵果饢是紅色的“胭脂紅”,那是很少見的極品,一棵是普通的“番石榴”。

我的外公外婆都是地地道道的農戶人家。解放前,村裏譚姓和江姓兩個家族並不十分和諧,各自組成生產隊修建祠堂。外公外婆兩家的兄弟姐妹很多,都非常困難,他們的結合應該屬於那種“盲婚啞嫁”硬湊在一起的。他們一共生育了7個兒女,爾後一起經歷了“下南洋”那樣悲慘的逃難歲月,可憐我的兩個從未見過面的舅舅才十幾歲就在途中過世了……外公外婆一生勤勞儉樸。聽表妹說,他們平時甚至都不捨得開電燈,一次生產隊負責抄電錶的人不解地問她:“你們的爺爺奶奶爲什麼全年的電費只有十幾元錢?”

不過,外公可是村裏的名人——抗日戰爭時期,他曾經因地制宜帶領村裏的18名年輕人抗擊日本人,後來得到政府的獎勵,每每談起這段不尋常的經歷,外公平日裏嚴肅的面孔就會露出一絲欣慰的笑意。解放後,外公一直在家務農種田,後來農田沒了就在幾公里外的江高鎮市場裏賣菸草和散裝米酒謀生,早出晚歸十分辛苦。

也許人生來就是不平等的,有的呱呱落地就註定了衣食無憂,有的人註定了只能飢寒交迫,更多的人永遠只能爲了溫飽苦苦奔波。對他們來說,吃飯是爲了活着,活着是爲了賺錢吃飯——不知爲什麼外公外婆的性格始終合不來,老兩口一輩子吵吵鬧鬧磕磕絆絆,也許是爲無法擺脫煩躁生活的一種自卑,也許是爲曾經固守的男尊女卑思想的一種無奈,也許外公生命中唯能顯示尊嚴的就是那幾個甩給妻兒的耳光。

記憶中的外婆瘦瘦的,表妹說她每天抄持完家務,就會拄着柺杖坐在石榴樹下的竹椅上,靜靜地守在那裏。她的身體不好,還患有白內障,到後來就完全失明瞭。孩子們總是趁外婆不注意的時候猴子般地爬上樹偷摘石榴果。其實每次外婆都聽得見,只是不做聲,有時她故意將柺杖在石板地上磕兩下,孩子們立即猴子般地散去……

初到東北那陣子,由於交通不便和經濟條件所限,我們家基本沒有回過老家。那年夏天,母親帶着4歲的小弟回老家看望患病的外婆,結果到了南方小弟水土不服,沒呆上幾天就不得不回來了。外婆特意吩咐摘了一箱子時令水果給我們帶回來,當然還有那石榴果的極品“胭脂紅”——從那以後,母親再也沒有回去過。在東北,母親默默地克服了水土不服飲食不一帶來的不便,用她那柔弱的身軀哺育了我們兄妹4個。

母親在世的時候,家裏也養了兩盆石榴花,後來因爲意外的醫療事故年僅40歲的母親竟然成爲植物人癱瘓在牀上,在那些灰暗的日子裏,一家人都亂了分寸,父親一夜之間好像老了許多,他放棄了所有的事情,一邊護理母親,一邊照料還在上學的孩子們。那兩盆石榴花自然也就無人關顧,不知什麼時候就沒有了。

我曾經問過母親,那老宅的石榴樹是什麼時候栽的?母親說是外婆嫁給外公後栽的,石榴是吉祥之物,寓意着以後的日子紅紅火火,多福多壽子孫滿堂……

我對故鄉的記憶是模糊的。也許正是因爲記憶模糊,心中的那份牽掛才更加美妙,就像一壺陳年老酒,每每觸動它那醇酣的香氣便會飄然而至……前幾天,已經在廣州市內工作的表妹在微信裏曬出了幾張老宅的照片,我欣喜地看到那兩棵石榴樹仍然枝繁葉茂朝氣蓬勃。表妹說這是以前的照片,老宅已經扒掉多年了,石榴樹自然也就沒有了,原地重新蓋起了5層樓房,小舅和表弟他們住在那裏。

我遺憾沒有能夠親自去送別外公外婆,也沒有能夠親自看到那兩棵石榴樹花開花落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