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戀歌經典抒情散文

思可與呆子是在上師範時認識的。

在情感比較封閉和傳統守舊的年代，思可算是開放型女性，雖算不上校花，可人俊俏，身材勻稱、豐滿，一張桃紅色的圓臉，讓男生們心饞、炯炯有神的一對大眼睛，時時釋放出神韻，又令男生們感到敬畏。特別是她敢說、敢爲、敢當，常給班裏帶來歡樂和活躍的氣氛，這是一些男生都不能及的。

呆子那時在班裏是個老實疙瘩，很少說話，很少與同學嬉戲。由於一米七五的個頭，又不沾丁點官氣，而且相貌有些丟人，所以，一直坐在最後一排的角落裏，似乎是被人忽略的，幾年裏，沒誰特別注意他。

時光總是無情的，相聚終有散。思可與呆子在幾乎無接觸中各自完成學業，末了，沒有任何留戀，返回各自的原籍，拿了屬於各自的飯碗，構築各自的愛巢，很多年了無牽掛。

多少年以後，一個偶然的機會，思可與呆子畢業後第一次相聚。那是鳳的兒子得了血液方面的毛病，同學們想方設法取得聯繫，於申城相見，目的只有一個，就是獻一點微不足道的愛心，幫鳳度過難關。

相見是興奮的，也是沉重的，興奮是不容易相聚，沉重是爲鳳的憔悴面容而焦慮，是面對各自已漸漸變老的事實而憂愁。

一次難得的相見，本來有很多話要說，很多事要問，可由於場合特殊，同學間仍把要說的壓在心裏，沒有過多的介紹，只是爲鳳略表心意，簡單用餐後就匆匆分別。

呆子在這次相聚中依然沒有多言多語，甚至沉默寡言。不過，在分別時，不知是不是心有靈犀，還是某種難以言狀的珍惜，不約而同地，而且有節有禮地向對方要了電話號碼。

自從留下聯繫方式後，思可與呆子好像拉近了心靈的距離，慶幸有了屬於他們倆的心靈空間。

“這是一片神奇的國土，儘管迷霧朦朧，但，我的臉上已煥發容光。”呆子終於在時隔幾十年後收到思可發自心靈的呼喚。呆子明白，鴻雁在用另一種方式傳遞着情意。呆子幾乎有些神經過敏，渾身上下火辣辣的，眼眶裏潮水在涌動，模糊了視線。

呆子極力控制着。“從此，我的心不會流浪，因爲有另一顆純潔的心在相伴；不會寒冷，因爲有一盆永不熄滅的火在烘烤。”呆子用打顫的手及時給思可回覆。

在以後的日子裏，思可每逢節日或閒暇之餘，總忘不了給呆子電話問候、短信寄語，讓呆子享受甜蜜和溫馨。呆子也好像變了個人，活出了激情，活出了人樣，不再沉默，開朗了許多。

一個夜晚，呆子回到了曾經風華正茂的年代，回到了曾經的校園生活。當醒來時，僅是一場夢，虛幻和惆悵油然而生。輾轉間，思可天真活潑的影子總揮之不去，浮現在大腦裏，在同他說，同他笑。難眠是痛苦的，呆子只好寬衣坐在寫字檯前，面對鏡子裏自己睏倦的眼神，哭笑不得。回想夢境，呆子拿起筆，將千言萬語凝聚在《憶秦娥·夢思》裏：

“嘆聲咽，攻讀結義工樓月。工樓月，年年柳色，申城傷別。暢聚母校金秋節，山阻水隔音息絕。音息絕，西陽殘照，知遇惟缺。”

這是呆子專爲思可寫的，儘管他自笑不會填詞，而且是他幾十年填的第一首詞，他還是覺得很有意義，這個難眠之夜值得。這時鏡子裏的'他，臉色也好看了許多。

天亮後，呆子第一時間將自己的用心之作發給了思可。

思可看到詞後，同樣是心情起伏難平，回到了那夢一樣的年代。如是，很快回復了“情緣人難圓，自古難成全，千里寄相思，以了心中願”。

不言而喻的心情，呆子心裏再明白不過了，此時，壓在心頭的“恨，”一股腦兒化爲一首打油詩：

“妹妹莫心煎，甲子已在肩，今世難相守，來生續前緣。”以表達感激和對思可心靈的慰藉。

以這種方式傾吐相思之痛，牽掛之苦，是思可和呆子的惟一選擇。這種沒有風雨遮擋，不受山水阻隔的傳情，不斷地延續着，加深着，甚至是一日不見，如隔三秋。

一年的寒冬，思可一連數天沒有呆子的消息，發短信不回覆，打電話關機，這讓思可心神不寧，坐立不安。心想，不會是這麼絕情吧，我們的情歷來是純潔的呀，也從未想越過道德底線的呀！不會是有什麼意外吧？思可思着、想着、猜着、擔心着，恨不能馬上到呆子身邊問個究竟。

呆子一樣是不好受的，倍受精神和身體的煎熬。呆子得了重感冒，點滴打了幾天，仍時好時壞，時冷時燒，以至他精神頹廢，身體極度虛弱，整天迷迷糊糊地躺着，連接手機的力氣都沒有，心煩的他乾脆將手機關機。

當病情略有好轉，呆子開啟手機，思可發來的短信和未接的電話不下十個。呆子很愧疚，趕緊撥通了思可的電話，告訴她自己的近況。

思可聽後，埋怨道：“你怎麼不早說，我孃家是中醫世家，用中藥調理，效果會更好。”

“這我知道，只是不好麻煩你。”呆子有些難爲情地說。

什麼叫麻煩？是身體重要，還是面子重要？思可有些生氣。

第二天，呆子收到了思可透過快遞送來的幾大包中草藥和滋補品，她還細心地交待了服用方法，叮囑要注意身體。

呆子服用中藥沒兩天，就覺得渾身輕鬆，精神大振，高興地對妻子講：這情與你對我不分上下了，這愛如同母愛一樣的博大。妻子點點頭，感嘆道：“真是難得的知己呀！”

思可和呆子雖然都已步入花甲之年，但都能適應迅猛發展的資訊化時代，因爲他們懂得，時光不會倒流，彌補已失去的甚至比生命更重要。

一年中秋節的前夕，思可照例給呆子打電話，祝呆子及家人中秋快樂！呆子感謝之時，大膽地向思可相求，要了她的扣號，並加爲好友。

視頻聊天，對他們既是新鮮刺激的，又是渴望已久的。第一次在視頻中見面，真有再世相逢的驚訝，他們聊着，笑着，哽咽着，不堪回首的往事，有時竟尷尬無語。

一向老實巴交的呆子，終於按捺不住幾十年的壓抑，給思可發了首詩《心靈的港灣》：

“血的盟誓/心的交換/如火蒸騰/淚洗脂胭/那塵封的緣/佔住我內心的空間

春已去/青山爛/追夢的船/匆匆起航揚帆/留下一顆孤獨的心/徘徊在寧靜的海灘

碧雲天/煙波漫/追旅思/衾枕寒/恨不能化蝶/飛往你那甜美的驛站

心憔悴/鬢雲殘/別時容易相見難/望眼欲穿/彼岸的航船歸來兮/何日駛進我溫馨的港灣”

“什麼時候寫的？”思可問。

“很久了。”呆子說。

“寫給誰的？”思可又問。

呆子很糾結，長長地出了口氣答道：“寫給你的。”

視頻中，思可臉上明顯泛起紅暈。

我們上學時我怎麼沒感覺到你這顆心，怎麼不早說？你真是個呆子呀！這不是“正月十五貼門神，遲了半個月”，而是遲了幾十年，是無法挽回的呀！

思可說着，拿起紙巾擦拭着眼角。

“上帝對我們這樣安排，其實也是很好的，畢竟能常相見，祝你幸福。”待思可平靜後，呆子安慰道。

“你這個情種，是不是太自私了，爲什麼壓抑自己埋藏得這麼深，這麼久？這不是在折磨自己嗎？”思可狠狠地“罵”道。

“其實也怨我，上學時你在我心裏是很有份量的，也怪我太單純，爲什麼在這個問題上不去大膽地表白？”思可自愧地補充說。

“日有所思，夜有所夢。你知道這麼多年我是怎麼過的嗎？儘管我與丈夫還算恩愛，可你哪裏知道，作爲一個女人，只要心中有了印象最深的第一個男人，是一生都難以忘掉的。那種刻骨銘心的痛，那種口服黃連的苦，只有自己知道。”思可如同開了閘的洪水，滔滔不絕地抱怨着。

呆子像個犯了錯誤的孩子，一聲不吭，靜靜地聽着思可的嘮叨，也在深深地自責，一口接一口地抽着悶煙，連菸屁股燒了手都沒覺得痛。

思可看了一下呆子那副可憐相，知道自己的嘴這會兒不饒人，雖然是發自肺腑之言，但也未免有些過分，讓呆子受委屈了。心疼地對呆子說：“認命吧，哥，不要太傷感，願我們的友誼長存。”

那年中秋節的晚上，上帝對有情人給予莫大的賞賜，晴朗的夜空，月是那樣的圓。呆子懷着思念之情，一個人走向二樓的陽臺，對着月用心訴說着自己的心事，靜靜地，不想讓局外人知道。

忽然間，內心裏好像有一種靈動，似乎嫦娥在提醒他，“你心中的嫦娥還在等着你呢”。這時他才如夢初醒，想起來邀幾百裏外的思可一起賞月。當開啟手機準備發短信時，手機屏幕裏早已顯示思可發來的詩：“明月圓圓情誼綿，中秋佳節送祝願，身體康健生活美，工作順利心溫暖。”

呆子一邊看着短信，一邊自言自語“真是個粗心的呆子”，罵着自己。於是，趕緊將提前寫好的一篇短文《月夜凝思》發給了思可：

“夜色朦朧，我站在天與地的中央。天之大，地之廣，我卻找不到我的那塊天和地。天籟寂靜，一片茫然。天上月，水中月，相映成趣，可我不知道哪個離我更近。水中，只有我蒼白的影子，一個獨行者木訥伴月的影子……

月彎多浪漫，月圓多思念。月光月影，不僅給大地千姿百態的夜色，也帶給人們無盡的凝思與遐想。有多少情人，花前月下，成雙成對，竊竊耳語，綿綿情長。有多少友人，月夜相邀，舉杯暢飲，調侃切磋，論天下文章。而我則孤獨地徘徊在沒有盡頭的路上，我那天之涯海之角的朋友，是否知道，時光帶走我的健壯，卻帶不走我的情懷，情雖斷，意未了，時時刻刻都飽含着濃濃的掛牽。是情在躁動，還是月冷夜涼？說不清，道不明，只覺得陣陣意亂心慌。是啊，早已遠離你是風兒我是雲、隨風伴你行的風華歲月，我只有孤單，只有迷惘。

在無聲的黑白中，我帶着揪心的痛，重新撩起剪不斷理還亂的情網。總想借機把結局開啟，將我美好的願望，瀰漫在水一方。

我也是熱血男兒，也曾有過“傷心橋下春波綠，曾是驚鴻照影來”的初開情竇，有過三步一停腳，五步一回頭的脈脈含情。可我悔恨褻瀆了愛，瞬間的錯過，就人去雁杳，笑靨消失，情感荒蕪，遺憾終身。如今，縱然努力尋找，哪怕是蒲松齡筆下有情有義的鬼神，然而，再也難覓我的知音。也許我純粹就是多情，命中註定爲情爲愛折磨一生。也許我就是一顆光澤暗淡的流星，瞬間劃過天際之後，化作宇宙中不被人們察覺的煙塵，消失得無蹤無影。我想吶喊，又恐狼嚎般的噪音，驚醒睡夢中人；我想表白，可我膽怯，怕得到的只是嘲諷；我想修行，又難了卻凡心。我無奈，誰能慰藉我受傷的心靈。

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時。在這詩情畫意的夜境裏，我想舀一勺純潔的月光，染美我內心的空白；想借助微微的夜風，把我的心帶向遠方，爲我思念的人，送去柔柔的情意，暖暖的溫馨。”

思可看罷短文，長嘆道：“呆子哥，就只當這篇文章是我寫的，把我的情意再送給你吧！”

就算此文是我倆的“兒子”吧，願他能健康成長。呆子答。

再過幾天就是國慶節了，這是祖國的生日，是普天同慶的日子。我們已失去了很多，但揀回了情感，這是值得慶幸的。這樣吧，爲了我們不再孤單，以後每年的國慶節定爲我倆共同的生日怎麼樣？這樣永遠不會遺忘，即使我們天各一方，也會收到遙遠的祝福。

呆子對思可的提議很興奮，立即發了一個手伸大拇指的圖像給思可，表示這主意“高。”

上歲數了，冷暖當自知，天涼了要保暖，不要過於勞累。思可提醒呆子。

或是觸及呆子內心深處的痛，這話呆子除了聽母親說過外，由別人說出來幾乎是頭一回。呆子沉默無語，只給思可發一個拱手的圖像，以示答謝！

在思可和呆子共同過第一個生日的頭一天晚上，呆子守在電腦旁，於零點1秒給思可發送三朵玫瑰，目的是第一時間給她一個驚喜。當然還寓意着情濃意真，能夠擁有這段情緣，真乃三星高照，三生有幸。

思可也沒能入睡，收到玫瑰後，立即回贈了一個握手。

中午，思可在電腦上特地擺滿了一桌山珍海味，放了兩套餐具，兩隻高腳酒杯，併爲呆子和自己斟滿了茅臺酒，他們邊聊邊品嚐着美酒佳餚。

不知啥時，呆子醉了，醉得一塌糊塗。

當醒過神來，思可依然守在桌旁。

呆子見狀，雖然內心難受，但爲思可這種堅貞而感動，給思可發了另一首詩《痛苦樂》，以表達此時此刻的心情：

“痛/分娩/一陣過後/喜悅將至

苦/如茶的味道/呷在嘴裏/甘含其中

樂/摒棄痛苦/輝煌了自己”

“我並不渴望相見，因爲分別是苦澀的；也不需要相擁，因爲距離產生美；我只要更多的戀歌，像甘露一樣，滋潤着我乾涸的心田。”思可回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