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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失在暗夜裏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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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整一天沒再接到欣梅的電話,是真的希望她清醒了,從固執已見中走了出來。

迷失在暗夜裏散文

雲朵屬於心軟的人,欣梅不再電話抱怨,追問,她倒是擔心出了什麼事情,幾次都想問一下,但最終還是打消了這個念頭。對於欣梅之前的瘋狂行爲,雲朵已經感到了厭煩與可怕,還是讓她冷靜一下比較好。

靜下來想的時候,可氣之餘雲朵依然會覺得不可思議的好笑。這應該是她在工作上遇到的非常尷尬而啼笑皆非的事情,幫了別人反倒落下怨恨,欣梅的無理瘋狂讓雲朵可恨之餘又爲她感到可憐。

一個月前,雲朵受一位朋友之約,爲他的一位從事書畫的朋友寫一篇專訪,想在媒體上發表。在經過交談、瞭解之後,覺得這位受訪者身上還是有一定的獨特性與藝術閃光點的。下筆,稿子寫得很順利,出於尊重,稿件交與受訪者修正。用他的話說是人物性格刻畫完美、盡顯才華,無可挑剔。得到認可後,雲朵就開始聯繫在報社的編輯朋友,讓他安排時間和版面發表。

這件事情本身就沒有功利色彩在裏面,純粹是朋友之間的相互幫助,而且雲朵的朋友,朋友的朋友(就是受訪者)都心中歡喜,期待透過媒體宣傳後能讓知名度有所提高,對於藝術創作來說是更是多了動力。

在等待編輯定下版面與刊登的這個時間裏,工作生活一如既往。無論是日常新聞採訪還是人物專訪,都屬於雲朵的工作範疇,太正常不過,所以沒有即將刊登的喜悅也沒有延遲等待的擔憂。與朋友透過電話偶爾聊到這篇稿子的情況,他們多的是期待,誰都沒想到會節外生枝,會出現讓人不可理解的事情。

這件事情的製造者就是欣梅,受訪書畫家的夫人,一行業專家。

第一次見到欣梅時,雲朵正和朋友一起吃飯,正好遇到欣梅帶着女兒也在這家餐廳用餐。正值中年,身體有些發福的跡象,衣着普通,說話倒是直言不諱,剛一介紹認識後,欣梅就開始向雲朵訴說自己的生活、心情。由於初次見面,再加上年齡上的懸殊,雲朵多是微笑着聽。她的語速很快,言語有些誇張,別人很少能插不上話。

欣梅不屬於高學歷高修養人士,不過雲朵對她還是很敬佩的,能成爲某行業的專家說明她具備一定的特長。欣梅正讀大學的女兒倒是文靜,話語不多,也許是覺得餐桌上自己的母親說話太多的緣故,夾菜的時候適當地提醒:吃飯吧,空談誤國。雲朵笑着接了一句話;實幹興邦。話一說出口,欣梅就立即帶着讚許的目光對她女兒說:你多學學,看雲朵多有學問,我就喜歡和她們這些有學問的人說話。

這下輪到雲朵無語臉紅了。這句人人皆知的話怎麼成了有學問的代名詞?她寧願相信這是恭維的話,或者相信欣梅畢竟是某一領域的專家,不可能做到知識涉獵的廣泛,應該是學而精。

這次認識之後,雲朵只把欣梅作爲一位認識的人,雖然留有電話,她也熱情地說:如果以後有用得到她的地方,儘管聯繫。可雲朵不是一個見過一面就熟到以朋友去稱呼的人,所以一直沒有與她聯繫,好像這個人沒有在雲朵的生活中出現過一樣。

任何事情都不是表面上看上去的那麼平靜,變化都是在你沒有任何預知的情況下。自以爲做了好事幫了別人,那只是你自已的想法。兩星期後的一個週末晚上,雲朵手機關機充電,等開機時已是晚上近十點時分。一開啟手機,短信提醒的接連涌來,未接來電提醒與短信層層出現,重重疊疊多得來不及看。大多是欣梅的號碼。與朋友聯繫後,得知是欣梅急着找她,已經打了很多電話卻與雲朵聯繫不上。

“她這麼急着找我做什麼?”這是雲朵聽到消息後的疑問。雖然時間太晚了,但是出於禮貌,還是回了電話。

電話那端,欣梅的聲音透着焦急,還有責備。“都一晚上了,你的電話怎麼打不通?急死我了。”雲朵簡單地解釋了幾句,問她什麼事兒?她說:“你寫的那篇稿子我看了,你把他寫得太完美了,其實他沒有那麼好。現在我有不同的意見,必須加些東西進去。

然後欣梅就開始說她的修改意見,不間斷地講了大約十分鐘,至於哪些地方修改,雲朵根本沒聽進去。她一直很驚訝。一個從事藝術的人,在媒體上呈現出完美的一面,有什麼不好?以後要在藝術界打拼,樹立一個良好的形象,有什麼不好?況且整篇稿子都是以真實爲基調的,只是注重了用字譴詞,並沒有過多地渲染美化。

欣梅堅持要修改,並很快透過郵箱發來了修改後的稿子。雲朵發現,欣梅所謂的修改,只是在幾處提到“妻子”的字句上前加上了很多華麗麗的修飾詞。讀着修改後的稿子,雲朵不禁啞然失笑。這種稿件本身欣梅就不是重點,着墨多的應該是她的老公對藝術事業的追求,至於一個男人對家庭深厚的責任感和對妻兒的愛,也只能是幾筆構畫出來,不能用太大的篇幅導致喧賓奪主。可是欣梅聽不進去解釋,反覆強調:文章中必須有對我的描寫,因爲現在社會很亂,你明白我的意思嗎?她說得很莊重也很神祕,雖然雲朵不明白她具體是什麼意思,但是也能猜出差不多。她是擔心透過媒體宣傳後,成爲名人的老公變成一朵鮮花,有招蜂引蝶的效應。雲朵不知道是應該笑她的幼稚還是應該同情她。

欣梅堅持要約雲朵見面。

那天中午,在一個咖啡店,悠然的音樂與她們的談話並不契合。依然是欣梅說,雲朵聽。她說了很多,關於家庭、事業、愛情、工作,還有她對婚姻的懷疑。真正地談話雲朵才發現欣梅竟然是一個那麼固守自封的女人,活在自己的世界中,她堅持認爲男人不應該有良好的事業,因爲有事業有錢就會背叛家庭,縱然不主動背叛,也會被動接受。欣梅固執地堅持着自己的觀點,始終走不出自己編織的籬帳,在裏面反覆糾纏打轉。一直問雲朵是否把她修改的稿子傳給了編輯,在得到肯定回答後,還堅持要當面看到雲朵發送的郵件記錄。

雲朵開啟郵箱調出稿子,欣梅摘下眼鏡認真地擦了擦,然後放大手機屏幕,一字一字地看着,最後還再次強調:你確認是我修改的稿子你發給編輯了嗎?

雲朵說:我確認是把你修改的稿子給了編輯,但是一篇稿子要發表需要很多人修改審定,我不確定審定之後見報的稿子是什麼樣。

一聲嘆息!

三月底,稿子在報紙上刊登,佔了大半個版面,配有受訪者的書畫作品,圖文並茂,經過編輯修正後轉承更加自然,字句近於完美。雲朵特意多帶了幾份報紙,和朋友一起送給那位藝術家。路上,她們都有抑制不住的快樂。可是下面的事情是她們都沒有想到的,滿懷的快樂與欣喜被人一下子擊了個粉碎。

是欣梅,這位書畫家的夫人,某行業知名專家。

欣梅急切地拿到報紙,戴上眼鏡,認真地仔細地讀着。幾分鐘後,她把報紙一下丟到桌子上:我加上去的文字怎麼都沒有?是誰把它刪除了?她大聲地質問着,語氣強勢且充滿怒火。

當時,畫室裏還有幾位書畫愛好者,雲朵正和他們品評文章及配圖,欣梅突然發怒,幾個人都從報紙上擡起頭,不解地看着她。欣梅的老公問:怎麼又發脾氣了,又怎麼了?

她用手狠狠地點着報紙,臉色陰暗,怒火也許正在她心中越燃燒火苗越高:你自己看。我加上的詞怎麼沒有了?妻子前面加上溫柔賢惠、善解人意這幾個字會佔多少版面?去掉是什麼意思?

雲朵冷靜地解釋一篇稿子從投稿到發表的過程,沒用;朋友說人物性格體現不是靠修飾詞,沒用;她的老公安慰說再成名也不離開她,沒用。她歇斯底里地吼着,無理取鬧已到了不可容忍的地步。找了一個藉口,雲朵她們離開了。

路上,就接到了欣梅的電話,依然是質問:爲什麼不發我改過後的稿子?到底是誰把修改的內容刪除了?文章中沒有對我的描寫,是會影響到我的家庭幸福的,你知道不知道?!

雲朵無法回答這個問題。修改稿子是編輯的工作,沒有誰寫的稿件是完美無瑕拿來即可以用的,對受衆負責,對受訪者負責,是媒體的責任。雲朵依舊在耐心解釋,可是電話那端變成了無理的責備、質疑,還有劍拔弩張的火藥味。

此時,與雲朵一樣接受輪番轟炸的還有她的朋友。電話同樣被打爆,質疑的是同一個問題。更可笑的是欣梅的.質疑開始轉向她的老公、雲朵的朋友,懷疑是他們把形容她美好形象的詞句給刪除了。

欣梅的電話一直打到晚上十一點多,反覆就是那些話,反覆訴說自己對家庭的付出,反覆說自己的傷心,反覆責備別人不理解她。就像一個四處求告的祥林嫂,急於博得同情獲得真相。而她眼中的真相卻全是自已想當然地猜疑,她縱容着自己的顧影自憐,卻讓雲朵和她的朋友們心生厭倦。

雲朵的耐心還是到了極致,她對欣梅發了火,說了很嚴厲的話,希望她能清醒,不要再爲家人因疑心而設定一些無中生有的障礙。可是欣梅聽不進去,她的頭腦中只有她認爲的委屈:爲什麼不能原文刊發她修改後的稿子?稿子中少了對她賢良淑德的描述,會讓一些別有用心的女人破壞她的家庭。

在不斷的猜疑與抱怨中,欣梅也把自己的不自信無限制地放大,她瘋狂到找尋或愚蠢、或可憐、或暴烈的處理情感和痛苦的方式,她給所有認識的人打電話,訴說這件事情,讓別人承認她的付出,爲自己的所謂的委屈做掩護。甚至有的是爲了和那些自己想像出來的不安全感較勁,把痛苦弄得滿世界都知道,好像這樣就找到了一種決絕的姿態,把婚姻和對方都牢牢地抓在了手裏。然而欣梅卻沒想到,她如果用這樣的行爲抓住的只是形式上意義上的家庭,如果沒有了心沒有了愛,一座再豪華的宮殿也會成爲陰冷的墳墓,生活在其中,早晚有一天你和你的愛人都會因此而不堪。

雲朵告訴欣梅:如果你想擁有穩固的家庭、幸福的婚姻,你必須處理好自己的痛苦,處理好自己的內心,你獲得幸福的能力,就來至於你處理痛苦的智慧。

這是雲朵最後對欣梅說的話,然後關掉了手機。

此時已是凌晨,夜深如墨。看着外面深沉的暗夜,雲朵爲欣梅感到悲哀,也爲自己無法說服欣梅而無奈。天性不清不能明。欣梅只是站在她自己的角度去固執已見,她陷入自己挖的泥塘已經是很可憐很痛苦了,卻沒有辦法拉她上岸。

但願欣梅只是一時的意氣用事吧,也希望那個暗夜,她只是一時的迷失。“我又把人想得太簡單和美好了”。 雲朵不禁又開始嘲笑自己的單純和幼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