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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一樣的妲己雜文隨筆

隨筆2.41W

1

不一樣的妲己雜文隨筆

渭水以東的青丘山上,

我隨着子閱,

伴在佛在座下,

日日聆聽他妙口生蓮,

看佛出世淡然地享受三界衆生的虔誠跪拜。

落日的餘暉下,

跪在人羣中的子閱,

雙眼如洗淨塵埃般淨澈溫情,灼如蓮華。

我問:“子閱,爲什麼我們要跟着佛。”

子閱側臉看向我,一臉溫柔道:

“佛是拯救衆生最偉大的存在,跟着他,是我們的福份。”

在子閱堅定的注視下,

我按下心中的質疑,

輕輕點了點頭。

然後,我和子閱並肩站在青丘之顛,

遙望東方那金碧輝煌的城池。

佛踱步而來,

立於前方,右手一揮,

指向那片大地道:

“那是朝歌,一片即將覆滅的國度。”

說完,佛仰頭大笑。

那一瞬間,

我似乎看到了佛腳底聖潔的蓮花,

滲出絲絲青黑霧氣。

我對子閱說:“佛的內心有嫉恨之氣。”

子閱則雙手合十對着佛的方向虔誠參拜,

爾後淡淡答道:

“夭夭,佛是三界最寬容的神,你不能心懷質疑。”

我望着匍匐跪地的少年子閱,

轉臉看向朝歌大地,

似乎聽到有微不可聞的簫聲,

久久迴轉,令人悲傷。

2

我不止一次問過佛:“我的母親是怎麼死的。”

佛說她是被野獸咬死的。

渭水的最北邊,我的家鄉,

那裏荊棘叢生,野獸遍地,

千年古樹的枝椏在撕裂的颶風中不斷髮出嘶吼聲。

沒有人類敢去到那裏,

連神都退避三舍,

除了佛。

佛說他看到我的時候,

我正躺在一灘未乾的血漬旁邊,

野獸吃盡我的母親,

正準備對我下手時,

佛恰巧趕到,救下我。

子閱也時常勸我說:“夭夭,你不該懷疑佛,你的命是他救的。沒有佛,就沒有你。”

我聞言不語,

只是沒有告訴子閱,

這幾百年來,

我幾乎日日都在夢中見到我的母親。

她的後背插入一支金色箭羽,

泛着凜冽的寒光。

母親充滿痛楚地望着我,

張着嘴卻發不出任何言語。

我的母親是修煉千年的九尾狐,

她怎麼可能會被野獸吃掉。

3

那夜,青丘的相思花開了滿地,

天上的月亮特別大,特別圓。

然後,佛出現了,

他的五彩祥雲散發着淡金色的光暈,

籠罩在相思花的四周。

我看到月亮裏面有一女子的孤單側影,

於是我問子閱:“月亮裏的女子是誰?”

子閱說:“那是仙子嫦娥,觸發天條,被乏於廣寒宮,罰永世寂廖。”

“犯了什麼天條?”

子閱望了望月亮,沒有說話。

佛在一旁低聲道:“那個射箭的后羿,不是什麼英雄,他不過是偷窺仙子的卑鄙小人。總之,他再也不會見到嫦娥,再也不會搶別人所愛了。”

佛的聲音越來越小,仿若囈語。

忽地,他轉向我,

眼裏迅速閃過一絲不甘,

水袖飛甩,對着朝歌一指道:“夭夭,你是時候去覆滅這個王朝了,從此以後,你叫蘇妲己。”

一個少女離去,一個少女醒來。

原來,我的靈魂配上一副不錯的皮囊,

竟可以美到如此不可方物。

如桃紅含宿雨,柳綠帶朝煙。

我伸出手,十指纖纖,白若凝脂。

華麗氈車抵達這個我遙望了無數次的繁華城池。

當我身披彩羽,

在燦爛眩暈的朝霞中,

一步步邁向玄武大殿時,

臺階盡頭,

那個頭頂玉冠的中年男人,

眼神灼灼,氣息微亂,

我知道,這個男人盡在掌握了。

佛說:人從愛慾生憂,從憂生怖,若離於愛,何憂何怖。

佛說等一切事情盡了,會告訴我真相。

好,既然天意如此,我又能奈天如何。

4

此後的日子,

朝歌夜夜笙歌、觥籌交錯,

商王帝辛的笑容越來越燦爛,

而我,卻越來越寂寞。

我想念青丘,

想念子閱,

瘋狂地想念。

我記起臨來朝歌的前一晚,

子閱給了我大把大把的相思花種。

他說:“夭夭,不能陪你了,把這些花種在朝歌吧,想我的時候就看看。”

那是我第一次見到溫潤如玉的子閱哭泣,

也是那天晚上,我才確定,

子閱對我的心意一如我對他的愛戀。

是夜,我身着素縷,

赤足登上最高的城牆。

我想站在那裏,

是否可以看得見我的青丘,我的子閱。

朝歌以西,一片混沌,虛無不清,

什麼也看不見。

我如失了魂的孩子般趴在牆角嚶嚶哭泣。

帝辛輕輕走到跟着,

撫摸着我的如綢緞發,

小心翼翼擁我入懷,

憐愛道:“妲己,妲己,告訴寡人,怎麼你才能開心。“

我擡頭望了望星空,

又大又圓的月亮裏,

嫦娥似乎在告訴我,

她懂我的寂寞。

於是,無心交談,

隨手朝上一揮。

隨後,

這個萬民俯首的王,

立刻就傳令下去,

舉國之力,

不分晝夜築建摘星樓鹿臺。

帝辛說,“妲己,這大商天下,也不及你傾城一笑,你就是要這天上的星星,寡人也定會想盡辦法讓你如願。”

我彷彿聽見佛高高在上地說:“夭夭,一切都是天意,大商將因你而亡。”

穿過那張志在必得的自傲臉龐,

我看向後面雲層中的佛。

是的,我在佛的眼中,

又看到了那抹寒冷的光,

似冰塊般將我逐漸吞噬,

直到抽乾周身最後一滴溫暖的血液。

從此,我再不笑。

5

一批批御醫膽戰心驚地到來,

他們都束手無策地說我患了鬱症,

在帝辛的勃然大怒中,

他們一個個死在箭羽之下。

一批批忠臣諫言,

當西伯候姬昌再一次在大殿上說起“妖妃不除,大商難長久矣”時,

帝辛已經近乎瘋狂,

他要用炮烙之刑來殺一儆百。

正當此時,

少年伯邑考立於大殿之上,

他請示帝辛赦免他的父親。

那個大殿盡頭的白衣少年,

不是我的子閱又是誰。

我看着這個自稱伯邑考的少年笑了,

因爲這一笑,

姬昌逃過了這一劫,

免於炮烙之刑,囚於安裏城。

當伯邑考站在鹿臺上吹簫的時候,

我微微仰起頭,

看到了那如子閱一般溫暖純淨的眼神。

“你是子閱嗎?”

“不,娘娘,臣乃西伯候之子伯邑考。”

“你是后羿嗎?”

“不,娘娘,臣乃西伯候之子伯邑考。”

是的,后羿死了,子閱不在了,

可是,伯邑考還活着,不是嗎?

6

帝辛的壽宴上,羣臣皆歡。

我身着七彩舞衣,

獻上了一支舞。

流光四濺,羣星流轉。

我看到了王叔比干淚如泉涌的失態,

他跌跌撞撞地提前離場。

次日,王叔比干的心被送到我的宮裏。

送心的人告訴我,

王叔比干,

從壽宴上回府之後,便自殺了。

臨走前,囑咐宮人,

務必將心送於蘇妃。

七巧玲瓏心,沒錯。

比干若干年前,

對母親的愧疚,

這算是補上了嗎?

我捧着七巧玲瓏心,

笑的不能自制,

笑的淚眼婆娑。

我想起了昨天晚上,

王叔比干深夜找到我,

一臉複雜地望向我:“你是夭夭?那支舞是你母親獨創的,你是我的女兒夭夭,對嗎?”

看着那似乎蒼老了十載的比干,

我淡漠答道:“我不是你的女兒。”

王叔比干激動地拉着我的手,語無倫次起來:“我是愛你的母親的',我想過接你回家的,只是我忽然找不到你們母女了。你母親呢?她在哪?她還好嗎?”

“她已經死了很久了。”

“我從沒想過拋棄你們,你要相信我。”

“相信?拿什麼相信?除非你將心挖出來給我看看。如果是七巧玲瓏心,我就信你。”

一句氣話罷了,

我在這個世上唯一的親人也離我而去了。

我攥着那顆失了色澤與跳動的心,

悲傷難抑,淚如泉涌。

“父親!父親!”我在心底輕聲默唸。

7

百姓都傳言,

妖妃挖了忠臣比干的心,

而我從來不在帝辛面前有過半分解釋,

我知道,哪怕是真的,

他也會護我周全。

寂寞清冷的宮廷生活,

我最大的樂趣就是去鹿臺聽伯邑考吹簫。

悠揚流長,清婉欲絕。

伯邑考總是在夜間去吹簫,

我問他爲什麼,

他說因爲夜間可以看到月亮。

有一次,伯邑考問我:“娘娘,你知道月亮裏面住着什麼人嗎?”

“不知道。”

“爲什麼,每次對着月亮,我總是莫名的傷感呢。”

“也許是夜晚總容易讓人傷感吧。”

“我總覺得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個女子整日伴着我的簫聲提紗起舞,我們好像很幸福,但我就是想不起她的樣子。”

我看看了雲層後面的佛,

壓下了到口邊的話,沉默不語。

那是一個秋後的清晨,

伯邑考還沒來得及去尋找那心中的女子,

就被帝辛抓了起來,關進死囚獄。

來到朝歌這麼些年,

我第一次驚慌失措起來,

那樣一個通透的少年,怎麼能被殺死。

他是如風少年伯邑考,

他是我清澈如玉的子閱,

他是大的英雄后羿,他不能死。

入夜,

在我準備一個人衝去救下伯邑考時,

我再次見到了子閱,

在我種下大把大把相思花的牆邊。

子閱寞落憂傷,

虛無到隨時都可能煙消雲散。

他看着我道:“夭夭,你救不了伯邑考,佛,就是要有人死了,他才滿意。”

“如果一定要有人死,那就讓我死啊,子閱,你不在了,我不能讓伯邑考也不在了。你們都不在了,讓我怎麼活。”說着,我哭到伏於地面。

子閱一直望着我,

我明白他想過來安撫我,

擁我入懷,

但現在的他做不到了。

良久,子閱幽幽道:“夭夭,也許我該叫你嫦娥。你的母親千年狐妖,當年爲了報嫦娥之恩,將自己的的孩子魂魄打散,得已讓嫦娥之魂在九尾狐體內安放,從而才避過佛這麼些年的找尋。”

子閱說着說着哭泣起來,

他說他洞悉了佛的祕密,

這一次,怕是真的最後一次相見了。

當年,佛爲了找到嫦娥的魂魄,

用金羽箭殺了千年狐妖。

而後羿轉世的每一世,

都對前世記憶全無。

“夭夭,我不知道下次見你,我是誰,但我真不想忘了你。”

子閱說完這些,

就慢慢在我眼前消失了,

我知道,

我的子閱,他再也不會回來了。

我不知道帝辛是不是受了佛的蠱惑,

否則怎麼會用那麼慘無人道的方法,

烤了伯邑考,來給他的父親姬昌吃。

我忽然反應過來,

這個在我面前百依百順的男人,

終究不是普通人,

他是,天下的王。

8

沒多久,

渭水北邊的西伯侯開始大規模伐紂。

我聽見遙遠的鐘鼓在鳴響。

鴛鴦瓦冷,翡翠巹寒。

當熊熊的火焰燃燒了整座玄武石宮殿。

在青色的鹿臺之上,

那個曾經矯健如鹿的王,

像嬰孩一般泣哭。

他說:“妲己,你到底有沒有愛過我?”

我默不作聲,

轉臉看那些妖豔的火焰慢慢熄滅,

直到四周寂靜無聲。

商朝亡。周取而代之。

作爲亡國的妖女,

我被推上了斷頭臺。

最後的時刻,

我直視雲層後面的佛,

問:“爲什麼。”

佛一改往日雲淡風輕的從容,

咬牙切齒道:“我是高高在上的神,我主宰三界衆生。而你,嫦娥,是這萬千紅塵中,我唯一得不到的。既然如此,你,就連同你那心心念唸的男人,一起毀滅吧。后羿永生永世的輪迴裏,都不會再見到你,他只會虔誠地朝拜我。哈哈哈……”

隨着鍘刀的落下,

我彷彿看到了天邊那個揹着箭箕的少年,

手持玉簫,

攜丹青水墨,氤氳成海,踏浪而來。

“羿,這隻白兔好生漂亮。”

“爲夫也是首次見到這玉般潔白的兔子,與你作伴再好不過。”

夭夭說:浮生若夢,情至深則如癡。可又有誰知道,癡人,何嘗不是樂在其中呢。

標籤:雜文 隨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