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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他們這樣生活隨筆

隨筆1.12W

一個老人蹲在這條街的一個商店前,面前擺着幾樣青菜,他等待着路人的光顧。他從下午3、4點一直等到傍晚一直到晚上7、8點鐘,這些青菜能賣多少錢呢,十元或者是二十元,有時候不夠吸引買客,僅僅只能賣到幾元錢。一個女人帶着孩子過來買蔥,老人家抓出一小撮,怕不夠,又加了幾條。客人走了之後,他開始擺弄好有些凌亂的蔥條,然後又開始了等待。

像他們這樣生活隨筆

像這樣謀生的老人在這條街上有很多。他們大都六七十歲,身體佝僂好象從來沒有直起來;頭髮灰白,沒有年輕的油亮黑髮,也沒有滿頭銀絲的矍鑠;他們的皺紋都很深,像溝壑一樣縱橫;他們的個子比較矮小,和魁梧相去甚遠。他們還有一個特徵:沉默。在塵土飛揚的馬路上一蹲就是幾個小時,一聲不出,用渾濁的眼睛打量身邊擁擠的世界,甚少發出聲音。

在這些賣菜老人身邊擺着形形色色各種攤子。有賣麻辣燙的,熱氣騰騰的兩大鍋湯料冒出濃烈的香味,魚丸還有肉丸在湯裏翻滾,又大又圓;賣蔥油餅的攤位上發出青蔥和油的香味,烤得金黃的蔥油餅又薄又酥;韓國無煙燒烤,不是一個攤子,而是一架車子,小老闆擺開架勢,把雞鴨魚肉串在一條竹籤上,跳舞一般翻弄着它們直到滲出一滴滴的油……還有賣平價衣服的,賣盜版光碟的,賣水果的,一個人守着一個攤子,忙忙碌碌。

這條街在工業區內,做的都是打工階層的生意,攤子連着攤子,凌亂簡陋,也張揚着辛苦。從早上開始,這裏就十分熱鬧。打工的人匆匆從被窩裏起來趕着上班,這條路上爲他們提供了各式早餐。騎着單車停在一個小攤前,三元兩元,買來一份炒好的粉面,或者是幾個包,邊走邊吃,就到了工廠門口。

傍晚下班趕回出租的屋,他們不願意吃食堂的飯菜,買一些愛吃的東西,不管再累也回去做,炒一兩個菜,和親人朋友圍着一起吃。街上賣菜的這時候就多了。回家的人從單車上下來,挑揀出青的白菜紅的蘿蔔,迎着掛在天邊的紅得誘人的夕陽,穿過人羣,往家裏走。

賣吃的東西最多,從南到北的口味都有,東北包饅頭、天津狗不理、陝西涼皮、四川涼菜、福建名餃、貴州糯米飯、廣西米線……辣的不辣的,味濃的味淡的,整條街上都是這些食物,雖然一點不豪華,甚至相當簡陋,但味道正宗,價格便宜。對於吃慣了家鄉味道的外地人來說,打工之後最大的享受就是用這些熟悉的味道安慰一天辛苦的生活。

兩年前,有一對中年夫婦來到這條街上的賣蔥油餅,他們是第一個來這裏做這個生意的。丈夫是師傅,把麪糰搓好後鋪開,撒上蔥花,放進一個鋁製的淺口平底鍋中,煎到兩面金黃焦脆,這樣就做好了。一個蔥油餅比普通的鍋蓋大一些,妻子把它切成一了塊一小塊,一元一份。他們的生意很好,早上等餅起鍋的人排着隊,老闆娘切稱包收錢找錢忙不過來,臉上帶着幸福的歉意。丈夫在一旁搓着手中的麪糰,看到妻子手忙腳亂,心裏的開心在臉上一層一層盪漾。

大約兩個月後,競爭開始了。另一對夫妻就在離他們不到五十米的前方也做起了同樣的生意。第一天來擺賣,他們目不斜視,有些凜然赴場的'意味。走過來的人看見多了一對新人賣餅,猶豫一下,還是買了。先前的老闆娘按不住心慌了,停下手不住地看看前面,真想把客人都招過來卻無能爲力。

兩家表面看不出劍拔弩張,你賣你的,我賣我的,人們陸續走來,不會知道誰就應該是誰的客人。平靜一陣之後,第三對夫妻來了,在他們對面也擺了一個蔥油餅攤,這對夫妻年輕很多,女的戴了個眼睛,白皙的面板,看不去一點不像卷着袖子幹練的老闆娘。他們在先前兩家的基礎上加了一些新花樣,有雞蛋餅和番薯餅,爲了迎合大衆口味,還增添了辣椒蔥油餅 。

第一對夫妻有了生意被搶的經歷,這次淡定了很多。迎來送往招呼他們的客人,做好眼前自己的事情,即使賣得少了也很接受。也許他們知道這種簡單的生意很容易做,天天都有可能面臨競爭,太高太強的慾望反而會累了自己。

但是他們開始動起了腦筋,他們租了別人店面的一點點位置,男人從此站在店裏,不用擔心風吹日曬,氣罐和其他工具也不用每天拖回家了。過了不久,夫妻看到對面的人流多,把攤子擺到對面。男人這次把爐罐放在小轉角的一家店面前,也可擋風遮雨,還不用租金。白天,他們六點多一些就開了攤子,晚上九點還在攤餅切賣,所有的懶覺都和他們無緣,所有好看的電視都與他們無緣,所有熱鬧的節日也和他們無關,他們的一切就是每天站在這個流動的攤前,看着麪糰一個一個減少,收入一點一點增加。

有一天,一個高大的孩子來幫他們賣餅,是兒子放暑假了,過來幫忙,媽媽終於可以歇一歇。她靠在攤子的架子上,滿足地看着自己的兒子,兒子已經比她 高了,也快比爸爸高了,做起生意來雖然慢了一點,但一絲不苟。再過不久,就可以開始獨立了,媽媽舒了一口氣,兒子大的真快啊。兒子幫了一陣,回家了,攤子上又只剩下夫妻兩個,兒子雖然在遠方的家鄉,但也在他們心裏,就在小攤的邊上,看着他們。他們在陌生的異地用所有的時間來掙錢,一個煎,一個賣,餅攤的錢也源源不斷地寄往了有兒子和父母的地方。

這條街上有做生意慢慢發展起來的。有一家小食店專賣粥、粉、面。剛來時只有一小片店面,十來個座位。這是一家人開的食店,兄弟姐妹、哥嫂公婆,好幾個人輪流上崗,各司其職。他們從來不生氣吵鬧,每個人自覺安靜交換上下班。從早上到晚上,小店一天運轉二十來個小時,早起的,晚睡的,擦桌的,洗碗的,井然有序。一年之後,他們把旁邊的店也租了下來,裝修了一番,有了青磚紅瓦的門面,幾十個座位,在這條街上頗具規模。年輕的兒子和媳婦依然兢兢業業,早起晚睡,守着竈臺和粉面。

也有做不起來的。就在食店旁邊開了一家土豆粉店,專賣土豆粉食品,有各種湯粉和炒粉。他們是這條街上唯一一家做土豆粉生意的。小店的老闆是兩個年輕人,年輕到剛走出校園,身上還帶着稚氣。他們在店裏貼上土豆粉的營養成分,告訴來店的客人土豆粉是健康有益便宜的食物。他們對每一個人都很客氣,點頭微笑,彎腰請進,殷勤服務。他們用一個粗瓦製作的小煲裝粉,很古樸特別。可是半年後,這家店就關門了,雖然兩個年輕男孩用滿臉的真誠和辛勤的勞動來迎接招呼他們的客人,用各種創意來吸引他們的客人,但是上帝還是沒有青睞他們,他們做好了準備,迎來的卻是小小的失敗。

城管是擺路邊攤的人最怕看見的。他們威風凜凜地過來,所向披靡。仗着一個看上去很正確的理由,他們把這些背井離鄉,租住別人屋子靠着些許收益的人的尊嚴隨意踐踏。有一個賣玉米的老人家手腳不靈便,來不及逃走,城管呼嘯而來,伸出皮鞋理直氣壯地一踢,小煤爐倒了,玉米也倒了,滾了一地。他們嘴裏吆喝着走開走開!擋道了擋道了!老人不敢申辯,也不敢要求賠償,眼睜睜地看着屬於自己的東西被別人囂張地踢走。

買這些玉米的是外地人。他們從千里之外的故鄉來到這裏謀生。晚上,是一天最輕鬆的時候,他們三五成羣,結伴而出,給這條街帶來了熱鬧。他們走到一個地方,買一點吃的,走到另一個地方買一點吃的,無論什麼,都吃得津津有味。他們拿出一點錢,看着小老闆在吵鬧的大街上爲他們服務,心裏很舒服。他們並不需要豪華的裝修和所謂的情調,拿着甜玉米、臭豆腐、小香腸、熱紅薯,在人羣和車流中興致盎然穿插而過。情侶們手牽着手,說着甜蜜的話,看着對方的眼睛,和世界上所有的人一樣快樂幸福。

每天早晨,天剛亮不久,有一個老人就推着自行車出來了。自行車上帶着一個白色泡沫箱子,用來保溫,裏面放着包和饅頭。他沒有店面,包饅頭在家裏做好,放進簡陋的保溫盒,推出來賣。箱子前面寫着“包饅頭”四個黑色的大字,所以他不用叫賣。無論是喊風還是烈日,他都坐在這個箱子後面安靜而沉默,期盼着來往的人在他面前停下來,跟他說買兩個包,那是他最願意聽到的語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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