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扁舟澤影映三峽-心情隨筆

隨筆2.82W

春雨縹緲的原野、綠意搖曳的荷塘、秋水長天的大地、皚皚銀妝的白雪,在這大自然的四季輪迴中,大地可真是變幻莫測。往往一支偶然的神來之筆,就可恣意潑墨出一幅幅絢爛的山水畫冊,點妝出一篇篇綺麗的大地風華,讓人不自覺地對大地不同的幻化,由衷地發出讚歎與驚豔!

扁舟澤影映三峽-心情隨筆

時維七月,序屬三夏。當年,趁着巍峨大壩尚在興建、長江三峽仍未蓄水之際,在家人的鼓勵之下,毅然地放下手邊的工作,提起簡便的行囊,與幾位同事相約,特地利用學校暑假時分,走一趟夢寐已久的長江三峽之旅。這是首度的大陸神州之行,心情感覺似乎特別興奮。

長江蜿蜒舞綵帶,三峽綠水轉青山,這份山嵐氤氳、扁舟澤影的長江因緣,也就在三峽的水光山色與落日晨曦的頻頻換景映象裏,綿綿迤邐地鋪陳展開。美景如畫,山水輝映,在一葉扁舟的視覺盪漾之中,點妝人與自然的那份和諧之美……

聽水聲、攬明月,山川壯麗險峻、人文薈萃濃郁。而曾在記憶中逐漸淡忘的“小橋、流水、人家”,又覆在三峽江邊山坡中,不經意地一幕幕重現。鐘鼎名相,山林悠情,就在這三峽之旅中,不斷地在腦海裏翻騰輪轉。除了羨慕山居生活的悠閒之外,也深深地感受到幾許“古道、西風、瘦馬”的`淒涼。

韋應物〈滁州西澗〉詩云:“獨憐幽草澗邊生,上有黃鸝深樹鳴。春潮帶雨晚來急,野渡無人舟自橫。”在這浩瀚無垠的大自然之中,他非常內斂地選擇以一條小河流作爲心情揮灑的背景。這首詩,不僅沒有“黃河之水天上來,奔流到海不復回”的氣派,也缺乏“無邊落木蕭蕭下,不盡長江滾滾來”的豪情,卻只是以大地爲紙,以山川、深樹爲色,以幽草、黃鸝爲筆,平實地展現這麼一首“詩中有畫,畫中有詩”的大自然詩歌。平實心境,神來之筆,的確令人激賞!

江上之清風、天空之明月、澗邊之幽草、樹間之黃鸝,耳得之而爲聲,目遇之以成色,取之無盡,用之不竭,是自然之賜予,也是人生之寶藏。因此,如能經由外界自然的風光,透過內在清澄的心靈,善體宇宙變易之道,頓悟人生恆常之理,那麼“漠漠水田飛白鷺,陰陰夏木囀黃鸝”的田野風光、以及“落霞與孤鶩齊飛,秋水共長天一色”的人生意境,將可成爲心影投射的最佳註腳。

劉禹錫〈陋室銘〉曾雲:“山不在高,有仙則名;水不在深,有龍則靈。”名聲之極,不在於權勢之高低大小,而在於人心格局之寬闊;靈氣之要,不在於建築之富麗堂皇,而在於內蘊氣度之氤氳。因此,建構一個學習之無限環境,營造一座學術之有機花園,似乎遠比汲汲於外表的亮麗,來得有遠見與務實;否則縱有畫舫雕舟,大概也只能扮演那種“野渡無人舟自橫”的悽美景象而已。終究,天地一部書,自然無盡藏。取景有限大地,生機將可無盡綿長。

對於國畫中的扁舟意境,平素就特別欣賞。此次的長江三峽之旅,總算有緣能將畫境轉化成爲實景。無論是長江三峽或是在小三峽中,我都會刻意掃瞄和捕捉那夢幻般的漁舟芳蹤,不管是在江邊孤舟獨系隨波搖盪,或是於水中伴隨漁翁垂釣捕魚。在溯江西行的過程中,每當巧逢畫中的扁舟,不經意地突然地映入眼簾之際,那種內在心靈的悸動,絕非一般筆墨所能形容。

漁翁形象,精雕細琢。從韋應物〈滁州西澗〉的春潮、張志和〈漁歌子〉的夏雨、王士楨〈題秋江獨釣圖〉的秋江、以至於柳宗元〈江雪〉的冬雪,主角漁翁總是若隱若現,或在春潮雨後,或在斜風細雨;或在秋江獨酌,或在寒江釣雪。在這四時意境的鋪陳中,總是巧妙各有不同。

長江三峽之旅,由於序屬季夏七月,這對地處華中地區的長江而言,本來就無柳宗元〈江雪〉所描繪的“千山鳥飛絕,萬徑人蹤滅。孤舟蓑笠翁,獨釣寒江雪”那種大地白茫茫的景緻。由於當時雖屬多雨夏季,卻也並未遇着斜風細雨的天氣,所以也無張志和〈漁歌子〉中“西塞山前白鷺飛,桃花流水鱖魚肥。青箬笠,綠蓑衣,斜風細雨不須歸”的那番情懷。由於未見漁夫悠閒地在江中垂釣,因之也就無王士楨〈題秋江獨釣圖〉“一蓑一笠一扁舟,一丈絲綸一寸鉤。一曲高歌一樽酒,一人獨釣一江秋”的那種閒情雅緻了。

不論是春潮急湍,或是江河流淌,詩人似乎總能隨境運轉、揮灑自如。不僅在你我不知不覺之中,恣意彩繪江河的水光天色,點妝幾許扁舟的一葉幽情,並且也盡情地利用周遭景物,建構出那種心中無限孤獨的綿綿場景。

蘇東坡曾經寫了兩篇的〈赤壁賦〉,都是以長江爲其背景。在〈前赤壁賦〉中,他以流水和月亮爲例,發抒其內在心靈的感受──“逝者如斯,而未嘗往也;盈虛者如彼,而卒莫消長也。蓋將自其變者而觀之,則天地曾不能一瞬;自其不變者而觀之,則物與我皆無盡也。”

渺滄海之一粟,寄蜉蝣於天地。如能透徹宇宙變易之道,善體自然恆常法則,則將可在扁舟澤影之幻化中,揮灑出一番有緣人生的無窮境界。果真如此,則雖扁舟一葉,吾知所往矣。

扁舟獨系,苔痕上階綠;澤影煙嵐,草色入簾青。尋幽訪勝,全恃胸懷毅力;麗澤惕勵,有賴書影橫斜。

依循着大自然幻化的四季律動,潑墨出人生不同的氛圍場景,期盼能夠在恣意揮灑的氤氳創作裏,讓人有緣走入縹緲詩畫之中,成爲點妝大地煙嵐、山林澤影的主角。

宇宙浩瀚、人生有涯,在看淡浮雲虛名之後,倒令人不禁想起了王勃的〈滕王閣序〉,那番詩中的意境與省思來──

“滕王高閣臨江渚,佩玉鳴鸞罷歌舞。畫棟朝飛南浦雲,珠簾暮卷西山雨。閒雲潭影日悠悠,物換星移幾度秋。閣中帝子今何在?檻外長江空自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