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舊書店隨筆

隨筆1.07W

文化路不算長也不開闊,路邊是破舊的房子和長得歪歪斜斜的行道樹。一條鐵路上,南來北往的火車哐當哐當地駛過,尖利而悠長的鳴笛聲裏,文化路上的行人漫步行走着,有喝豆腐腦的、有喝胡辣湯的、有吃豆花泡饃的。文化路靠近鐵路更靠近火車站。低矮的棚戶區邊,有着不少的流動攤販,招呼着上下火車的旅客。

舊書店隨筆

離開寶雞十多年,我時常想,文化路的叫法是不是和幾個舊書店有關係。後來再想,就覺得可笑。對於道路的命名都是管理者的喜好。在我家鄉的小城,一條被命名爲渤海路的街道,是那麼窄小,傍邊一條小溪流甚至臭水溝也沒有。

那個舊書店是靠近馬路的棚戶房,比馬路還要低上五六個臺階,光線不怎麼好,陰雨天常常是要開燈的。但書多,文學類的書似乎更多。大概是八十年代的文學餘熱正在散去,各種版本的文學圖書塞滿了書店。佛洛姆的《愛與意志》《薩特研究》《紅磨坊》,我的文學啓蒙有些就是從那些書上萌發的。我第一次看到王永年譯本的《博爾赫斯文集》就是在舊書店。完全嶄新的書,被包裝帶結實地捆綁着放在書架最上面,個子不高的人事看不到的,好面子的'人也是看不到的,因爲他不好意思開啟包裝帶。

書店的老闆壯實,河南口音,每天坐在書堆裏一邊用火柴棒掏耳朵一邊琢磨書的二次定價。他對文學藝術應該懂得不多,人民文學出版社的二十世紀文學叢書中《一個青年藝術家的畫像》,《亨利·艾斯忘德的歷史》等書定價竟然和初版時的價格差不多,兩三塊錢。而像《絕代雙驕》《情斷上海灘》等書籍定價高,翻了幾倍的。

上世紀八九十年是中國文學的火熱年代,也是人心最爲荒蕪的年代。文學啓蒙旗幟飄揚,但下海經商,商潮涌動,不少的經典名著迴歸到了舊書店。我在文化路的舊書店買了一大批書。卡贊扎基的《自由與死亡》,張承志的《心靈史》,雲南出版社的拉丁美洲文學叢書,80年代文學思潮叢書,四川出版社的《走向未來叢書》等等。雖然很多書至今已經找尋不見,但我記得清楚我在那裏買過這些書,它強悍地佔據了我的青春歲月,讓我走火入魔,面容焦慮,大概是讀的太多而且似懂非懂,我顯得消化不良,也有些頑固不化。我對一些同學說起這些書,他們大都不感興趣。但我每週週末都去那裏,淘一上午的書,再去人民街吃一碗羊雜泡餅,覺得心情無比愉悅,生活美好極了。

我後來帶着薛楊來過這裏買書。薛楊喜歡看文學名著,他大睜着眼睛,興奮地對我說,這些書這麼便宜而且這麼新啊,你應該早點告訴我。當時興奮的還有書店老闆,那天外面下雨,書店老闆在屋裏和一個相好的女人談話。從我們進門他就在裏屋,一直到我們選完書交錢的時候,他才神采奕奕地出來收錢。後來,我在書店裏多次見過那個女的,在屋裏煮飯,有時候也抱着舊雜誌看。但是後來我再去舊書店,那個女的不在了。店老闆一個人沉悶地低着頭用打碼器給書打價,身邊的一臺錄音機裏播放着豫劇《轅門斬子》:今日裏斬宗保娘把兒怪,坐帳前哭啼啼珠淚滿腮。叫焦贊——

讓我驚奇的是,我發現薛楊偷了一本《論無邊的先鋒主義》,那是法國文藝批評家羅傑·加洛蒂的代表作。薛楊是把書塞在衣服裏的,那時候,天剛立冬,他那天穿了一件夾克衫,他的兩隻手如無其事地插在衣兜裏,事實上是抓緊着衣服裏的藏書。薛楊大概偷過五六本書,每一次成功之後他顯得很是愉悅。他對我說,讀書人的事,能算偷麼?他真是有種孔乙己的精神遺傳……大概他只是熱衷於偷書,並沒有認真讀過,一些書就順手給了我。薛楊大學畢業後先是做教師,後來辭職賣保健品,再後來合夥做健身房,後來聽說開了一家夜總會,生意還不錯。

我見過店老闆懲罰偷書者,偷書者基本都是表情很無辜的青少年。他會用書狠狠地拍打頭。打到偷書者哭出聲音來,一遍一遍地道歉。我見過那樣的場面,所以對薛楊的做法是既氣憤又嫉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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