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跑步不止眼前的苟且隨筆

隨筆1.6W

跑步的時候,我時常在幻想着世界末日。我堅信跑者們會在世界崩塌之日倖存。並非因爲他們持久的耐力,真到了喪屍圍城的節骨眼上,正常人都會選取離自我最近的交通工具來逃命,沒人會蠢到用跑步來自救。使我真正相信跑者能夠倖存的理由,其實是他們在應對精神的折磨和肉體的痛楚時篤定不移的信念和近乎麻木般的承受力。

跑步不止眼前的苟且隨筆

很多事情,其實你就算不承認,也已經客觀的存在了,你如何看待和理解又是另一回事。大多數時候,我意識到我已不再年輕,沒有人比我自我更瞭解我的身體:當每次跑完步拖着沉重的雙腿上下樓時;當我需要用冰塊,理療儀和藥膏來給我的膝蓋鎮痛的時候;當我跑完半馬躺在地上開始抽筋的時候;當東灣那些十八九歲的孩子們談笑風生的超過我的時候;當我看着視頻裏那個04年的我在梅西球館原地跳起雙手抓籃筐時;是的,我明白,我不再是那個年輕小夥子了。

但我是一個跑步者,也是一個記錄者。這個世界上有着太多深不可測的跑者作家,例如村上春樹,又或者GeorgeSheehan。我還絕沒有資格稱自我爲跑者作家,無論是跑量還是文筆,我都還沒到達那種境界。所以我稱自我爲一個跑步記錄者,不論我跑到哪裏,不論是孤身一人還是有人相伴,我都在記錄着:我記錄我雙眼看到的,我記錄心裏感受到的,我記錄我的雙腿帶給我的,我記錄那些讓我感動的`,我記錄那些跑者自我都沒有意識到的點點滴滴。我跑了五個月,也記錄了五個月:[由整理]

2004年的某一個午後,陰雲密佈的OBay沙灘上,一個20出頭瘦弱的大男孩兒光着腳努力的加速跑,他試圖將所有海鷗趕向天空。大男孩兒渾身曬的黝黑,右胳膊上沾了些沙子但是很乾淨,他不明白以後這條胳膊將會刺滿毛利圖騰。那時的他還不明白那圖騰對於他來說代表了什麼,就像他還沒意識到奔跑對他的人生來說意味着什麼。

2016年2月28日,十二年後,灑滿陽光的CannonPoint山谷。氣喘如牛的我看着叫授和Nathan談笑風生的消失在前面。絕望的跑到山頂卻撞上兩人比陽光還暖的笑容:“必須會等你,絕不會丟下一個人。”

2016年3月13日,下哈特10KFunRun。第一次參加比賽的我緊張的連左右腳都分不清。走到起跑線上,看到低頭擺弄手錶的Sam,叫授和暴君,我懸在空中的心踏實下來了,那是我人生中第一次比賽,也是我第一個PB。

2016年3月20日,維多利亞隧道出口。阿布邊跑邊回頭對我說:“別停下,往後就都是下坡了。”看着他流着汗一臉認真的樣貌,我覺得只要跟着他跑,就算都是上坡也無所謂了。

2016年3月25日清晨,復活節前夕的考考山噩夢般的復活。來自南半球咆哮的狂風試圖將我們撕碎,攀升的途中根本聽不到前後同伴的呼喊。校長亮綠色的外套是我唯一追隨的目標,只要跟着那個堅定的步伐,就必須能順利登頂。沒有人比校長更瞭解考考,這個不善言語的南方漢子早早就征服了這座山,鐵人三項是他下一個目標。

2016年3月25日,考考半山腰。Shirley頂着狂風向着山頂努力的跑着,瘦小的她身後的登山包顯得尤其碩大。倔強的Shirley有着幾分可愛的堅持,很羨慕她在這個年紀就早戀於跑步,她今後的人生也許會曲折,但註定不會乏味。

2016年3月27日,清早7點的Rotorua湖畔空無一人,只有我一人我呆站在原地被眼前的景色深深震撼着:靜如止水的湖面沒有一絲波瀾,幾百只水鳥一動不動浮在水面上的熟睡,薄霧恰到好處的籠罩着遠處的山巒。我不敢邁開腳步,我不忍心用我的步伐去擾亂眼前這靜止的空間,來往這個溫泉鎮多次,第一次以一個跑者的身份來感受她,卻是最美的一次。

2016年4月9日,GreatForest森林10公里越野賽。起跑線上,越過娟和光線的肩膀,我看到兩個小姑娘的自制T恤衫,後背印着她們剛剛去世的Aunty的照片和生卒年月日。跑步,是對逝去的親人的承諾,是對生命的尊重和珍惜。

2016年4月10日,烏雲俯瞰着的絕壁上的PencarrowLighthouse。看着遠處漸行漸遠的Interislander,我把頭埋在草叢裏吐得稀里嘩啦,不時驚起了兩隻不遠處吃草的山羊。直起身沒有回頭,我選取繼續向前跑,只因我聽說山那邊有一個內陸湖,只是聽說而已,我最終找到了那座湖。

2016年6月26日上午,惠靈頓馬拉松比賽日。瘸着腿的Lucy在整個跑馬人羣中十分顯眼,誰也沒有停下來。一個受傷的跑者不需要前呼後擁,更不需要攙扶和揹負,他/她唯一需要的就是你跑過身邊的那一聲鼓勵。Lucy最終獨立完成了全馬,在終點前幾公里處看到了逆行接她的二狗,人生得一此伴,無憾。

2016年6月8日清晨,霜降的Makara山谷刺骨一般的寂靜。一羣大雁從我們頭上飛過,我眼看着暴君兩件厚厚的運動衫徹底溼透又結成了冰碴,又眼看着冰碴被升起的太陽曬化。

2016年6月8日上午,棺材山火車站。距離34K終點還有兩公里的上坡路上,負責收容的我試圖勸說二狗上車,被他三次拒絕。他扯着脖子用着吃奶的勁兒在“走”。那不是走,那是一個跑者在用膝蓋,疼痛和尊嚴拼到極限的跑。

2016年6月27日傍晚,惠靈頓馬拉松第二天。美帝忍痛挑破了腳上磨出的水泡,只因爲他想繼續跑步。對於一個跑者來說,他/她能夠付出任何代價去換取跑步的自由。

2016年7月9日清晨,四下無人的KorokoroDam只能到流水聲和風聲。石頭接過我遞給他的髕骨帶,搖着頭給自我的左膝綁上。沮喪的他好幾次試圖跑起來卻一次次被迫而停下。這個被我們戲稱爲“顏值擔當”傢伙有着一股安靜的兇狠,一次又一次的受傷卻又一次又一次的PB。我並不擔心傷痛會讓石頭放下,對於石頭來說,傷痛只會讓他再次PB而已。

一個朋友聽說我花錢報名跑惠馬,很不解的問我:“你花這麼多錢自我跑個半死,值得嗎?”我不置可否:“我沒有試圖說服你,但作爲一個跑者,everydamnsinglesecondmatterswhenyouarerunning。”叫授告訴我:“跑步給你的東西從來都不屬於你”。這些星星點點的感受,這些幽暗的,光明的,衝動的,絕望的,飢餓的,乾渴的,酷熱的,徹骨的,孤獨的,甜蜜的,老去的,逝去的,幼稚的,無奈的,這一切的一切,都是我們作爲一個跑者所經歷的苟且。

當我停下腳步的時候,當我離開這個世界的時候,這些苟且都會消失殆盡。但是隻有我自我明白,下一個最美的地方,下一個激動的時刻,下一個將要遇到的人,就在遠方。所以你什麼都不用做,儘管讓你的雙腳帶你去遠方,你什麼都不用想,只要跟隨那顆跳動的心臟去想去的地方,因爲你的心遠比你想象的要勇敢的多。如果你沒有記住我這篇小文,那麼至少記住這句話:跑步,永遠都不止眼前的苟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