賣雞蛋隨筆
那年我八歲,在村裏的小學上二年級。我家住村東頭,同學建華住村西頭。雖然同屬於一個村子,但東頭、西頭已儼然被縱貫南北的公路劈成了窮人區和富人區。東頭的大多種地,西頭的則跑運輸做生意的多。那年的秋天,建華的爸爸剛從杭州回來,給他買了一個塑料軟皮的鉛筆盒,鉛筆盒是藍色的,上面印着黑貓警長的圖案,更令我們驚歎的是鉛筆盒的頂蓋裏層還有一排插鉛筆的皮圈,插滿鉛筆之後就像一梭子子彈。而我們的鉛筆盒則是一個個長滿鏽斑的鐵盒子。上課時,建華喜歡不停地開啟、合上鉛筆盒,盒蓋上的兩個小磁鐵故意發出傲慢的響聲。課間更有許多同學跑來圍觀,而建華斜靠着牆,笑嘻嘻地給大家介紹這款新式鉛筆盒的各種功能。而我正坐他同桌,課桌中間劃了一道深深的“三八線”,就像村裏縱貫南北的公路一樣,我的鐵皮鉛筆盒在他的新款鉛筆盒面前黯然失色了,強大的虛榮心燒灼了我的眼睛:我也要買一個。
下午放學,母親正坐在牀沿縫棉襖,還沒到餵豬的時候,豬圈裏的豬早已餓得“哼哼”直叫,院子裏的那隻老母雞因爲剛下了只蛋,正在院子裏撒嬌地“咯咯”亂叫,毫不謙虛地向着主人炫耀着自己的功勞。我慢慢地蹭到牀邊,手中擺弄着棉襖的袖子,鼓足了勇氣說:“媽,我想買個鉛筆盒。”
“沒錢。”母親斬釘截鐵地應道,然後用牙狠狠地咬斷了那根黑色線頭。
我還是站在牀邊,雙手擺弄着那件不知被縫補了多次的黑色棉襖。我不會耍賴,只是用渴盼的眼睛望着母親。
“等過年時賣了豬再給你買吧!”母親嘆了口氣。母親沒上過學,但是她有一個傳統而又樸素的觀念:在孩子教育方面絕對不能不捨得花錢。
我不懂事地搖了搖頭,建華的那藍色的、印有黑貓警長圖案的鉛筆盒不停地在我眼前晃悠,我抵擋不住它的誘惑力。
“明天是二十八馬樓集,家裏還有十幾個雞蛋,你要是想要鉛筆盒的話,就自己賣了雞蛋去買吧!”母親像是爲難我,又像是在考驗我,我是一個生性靦腆的人,她很難相信她的兒子會挎着籃子賣雞蛋。
我使勁地點了點頭,出乎她意料。母親的臉上露出了一個珍貴的微笑。
集市在鄰村,離我們家只有一里地。那時的鄉村土路上“叮鈴”響的只有“鳳凰牌”自行車,我想這也是母親放膽讓我自己去賣雞蛋的原因吧!
一早起來,母親就將雞蛋準備好了。竹籃底下鋪着一層麥秸,十五個雞蛋整齊地躺在上面。雞蛋上有一層淺淺的白霜,還有兩枚雞蛋上粘着黑紅的血跡和幾根細弱的雞毛。平時不捨得吃、兩隻母雞下的蛋全在這裏了。
“一個雞蛋三毛,十五個雞蛋該多少錢啊?”母親在故意考驗着我。我蹲在地上,撿起一根樹枝用我剛學過的乘法計算着。算對了價格,母親摸了摸我的頭,並投以讚許的目光。我挎起籃子,雄赳赳氣昂昂地跨過了大門檻。
秋風凜冽,有太陽,但很微弱,彷彿隨時都要熄滅的樣子。我穿過幾條巷子,爬了一道坡,走過了一座橋,橋底下“嘩啦啦”地流着淺藍色的水。我興奮又激動,早已顧及不上羞澀與寒冷了。
到了馬樓集,穿越了鞋市,鞋市兩邊站着十幾個賣球鞋的人,他們用好奇的眼光看着我;穿越了菜市,村西頭的豁子媳婦正吆喝着她家的新鮮菠菜;穿越了牲口市,一羣牛羊旁邊站着幾個黑衣壯漢,一個衣袖上血跡斑駁,正面紅耳赤地討價還價。終於來到了雞蛋市,幾十個賣雞蛋的老太婆小媳婦已早我一步,有站着的,有蹲着的,也有幾個老太婆乾脆帶來了馬紮坐着。她們各自身前都擺着一筐筐紅皮的、白皮的雞蛋,無論筐子大小,幾乎都是滿滿當當的。擠在她們中間,我的十五個雞蛋少得可憐。我隨便找個空地,放下籃子,不知所措地站着。
我不會像其他老婆婆、小媳婦一樣大聲吆喝,只是靜默地站着、蹲着、坐着,渴盼着有個買主能夠一口氣買完我的十五個雞蛋。今天的.行情並不太好,就連我旁邊的最會吆喝的老婆婆也沒賣出幾斤雞蛋。秋風卷着黃土潑灑着整個集市,一張廢報紙打着旋兒從我的臉前飛過,昏沉的太陽吃力地爬過了鄉政府的旗杆頂。我一個雞蛋也沒賣出去,買雞蛋的人一個個從我身前走過,甚至沒有一個過來詢價的,他們只是向我投來同情的目光,然後留下一句感慨:“這孩子真行,這麼小就來賣雞蛋。”幾個雞蛋販子蹲在雞蛋市旁邊,抽着煙,有說有笑,他們在等着這些賣雞蛋的,等這些老太婆、小媳婦沒耐心了,嫌冷了,就低價收購。
秋風一陣緊似一陣,我那不爭氣的鼻涕流了出來,鄉下人稱之爲“二龍吐須”。我漸漸失去耐心,一個包着頭巾、裹着小腳的老太婆朝我顫悠悠地顛過來。風迎着她吹,她的身體搖擺,彷彿能把她吹起來,捲到天上去。
“小孩,你這雞蛋多少錢一個?”老太婆咕噥着細而沙啞的聲音。
“三毛錢一個。”我欣喜若狂,毫不掩飾自己的興奮。
“便宜點兒賣嗎?”老太婆頗爲懂行地拿着雞蛋對着太陽照,她並沒正眼瞧我一眼,而是比較挑剔地逐個檢查着我籃子裏的雞蛋。
“不能再便宜了,俺媽讓俺賣三毛。”我緊張、害怕,唯恐錯過了這位買主,聲音略顯幾分顫抖。
老太婆從乾癟的嘴裏露出微笑,對付我這種小孩她有着足夠的耐心和信心。她說我的雞蛋小,還說我的雞蛋是隔年的老蛋,是沾着血污的髒蛋。我信以爲真,真以爲這蛋是馬樓集上最差勁的蛋。我羞愧,竟然拿着一個個“壞蛋”去賣好蛋的價錢。
正當我準備以兩毛的整數賣給她的時候,一個頭戴鴨舌帽,鼻樑上架着眼鏡的老者走了過來,真是越是怕見熟人越是碰見最熟的人——這正是我的老師王懷志,王老師挎着籃子直奔我的攤位。
“王彬,”王老師叫着我的名字,好奇地問,“你怎麼來賣雞蛋了,你家大人呢?”
我滿面赤紅,眼眶裏掛滿了淚水,期期艾艾、語無倫次地說明了原由。王老師毫不猶豫地出了四毛錢一個的價格全部收購了我的雞蛋,而這也打破了當天馬樓集雞蛋價的最高紀錄。王老師從懷裏掏出手絹,一層層解開,將一張張紙幣捻開,我不知是怎樣從王老師手中接過那六張一元的紙幣的。
王老師讓我在集上喝碗粥再回家,我不捨。拿着那六元鉅款,掌心出汗,心跳加速。我呆呆地看着王老師將一個個雞蛋拾進他的籃筐。王老師邊撿雞蛋邊誇我的雞蛋好,而周圍的老婆婆、小媳婦們則用祈求的眼神看着王老師,希望他能再慷慨一點,也買下他們的雞蛋。王老師拍拍手,自言自語道:“不買了,買夠了,隨吃隨買。”
我挎着籃子一路小跑離開了雞蛋市,手拿六元錢,感覺我無所不能,但我什麼也沒買,包括那藍色的印有黑貓警長圖案的鉛筆盒。我朦朦朧朧意識到,這六元錢不一般,我不能隨隨便便就花掉。
後來,王老師經常在班裏表揚我,誇我懂事。上次回家,我專門去看望王老師,他精神矍鑠,頭上戴着一頂新的鴨舌帽,我則提着一箱包裝精美的笨雞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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