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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鄉的雨經典美文隨筆

隨筆2.56W

窗外的雨淅淅瀝瀝地下着,不住不休,這在北方的冬天卻顯得稀奇。節令已過了冬至,也算進入數九隆冬了吧,但氣溫卻一直維持在零度以上,所以,天空中會依然下雨,不像往年這時早該飄雪了。可我喜歡這冬雨,冰冰冷冷的雨絲,落在臉上清清涼涼,雖聽不到雨聲,也體會不到余光中《聽聽那冷雨》裏所寫的意境,但別有一番滋味在心頭。

故鄉的雨經典美文隨筆

我一人獨自在家,難得的清靜。望着窗外細雨籠罩的都市,以及川流不息的車流,我的思緒卻不由得飛回故鄉,彷彿看到了故鄉的雨。

記得那年春天,我跟着母親在村頭的一道山溝裏幹活,那裏的山坡上,母親因地制宜栽種了幾十顆杏樹。母親一邊清除樹下的雜草,一邊順便修剪樹枝,而我在樹叢中,來回穿梭着抓蝴蝶玩。記得當時,樹上的杏花開得正盛,白裏透着一點紅暈,猶如略施粉黛的倩女。花兒在山坡上連成一片,如落在山間的一片雲彩,遠遠地就能聞到一股淡淡的清香。蜂兒蝶兒在花間飛舞,一會兒停在這朵花瓣上,一會兒又鑽進那朵花心裏,嗡嗡嚶嚶,忙個不休。母親看着這無邊的春色,她年輕健美的臉上笑靨如花,她已經在憧憬着秋天碩果累累的豐收景象了。正忙碌間,天空中突然飄起了雨,猶如被母親用面羅篩過一般,雨絲細細的。那細雨如牛毛,漫天拋灑着,更似銀絲,密密地斜織着。我催促母親回家,母親卻笑着說:“傻孩子,不礙事,這是杏花雨,也是喜雨,今年小麥豐收有望了,你可以天天枕着饅頭睡了!”說着又自顧低頭鋤草去了。是啊,細雨落在身上,衣服除了潤點,竟然沒有淋溼,再看那盛開的花瓣,雨絲飄落其上,好久才凝成一滴清淚,望去朵朵杏花帶雨,顯得楚楚動人,心裏甚是奇怪。後來讀書學到“沾衣欲溼杏花雨”才明白,詩中所寫應該就是這潤物無聲的春雨吧!

然而在故鄉,最暢快的要屬夏天的陣雨了。常言說,夏日的天娃娃的臉,說變就變,還真是沒錯。記得那年暑假,我和父母一起,在門前小河邊的玉米田裏除草。明明是豔陽高照,突然山間飄來一片烏雲,母親說:“怕是陣雨吧!”我說不會吧,太陽還在呢!話音未落,只見山坡上幹活的鄉親們已慌作一團,撒腿往山下跑。只見陽光下,白亮亮的大雨點順着山坡,一路追趕着鄉親們的腳步趕來。雨腳還真快,眨眼間便超過了他們。反正跑也跑不脫,鄉親們索性慢下來,安步當車,不慌不忙地往下走。我慌了,父親不以爲然,說權當洗淋浴!一會兒工夫,雨便來到跟前,白亮亮的雨點砸在地上,地上被砸出一個個小坑,蕩起點點塵煙。雨點落在身上還有點疼,更多的是涼,很快個個全溼了,像剛從水裏撈上來似的。

當然,夏天更多的是暴雨。先是悶熱幾天,感覺一動渾身就冒汗,衣服穿在身上總也不幹似的。接着,烏雲便開始造勢,只見團團濃黑的雲從村後奔涌而來,猶如千軍萬馬,伴着轟隆的雷聲,向南邊殺來,一路攻城掠地,搶佔村子上方不大的一片天空。隨着烏雲一步步緊逼,光亮一點點退去,瞬間便佔領了整個天空,把深陷在四山中的小小村莊,圍得跟鐵桶一般,村子便提前進入了黑夜。突然刷的一道閃電,把烏雲撕開一條口子,瞬間的光明照亮了整個村莊,緊跟着一聲響雷,在村子上方炸開,震得大地瑟瑟發抖,籠罩在黑暗中的村莊也戰戰兢兢,等待上天的審判。鄉親們嚇得都躲在家裏,不敢出門。

這時,地上突然便颳起一陣狂風,枝葉便上下翻飛,風吹到身上感覺涼涼的,之前蓄積了幾天的溽熱便一掃而光、蕩然無存。接着便聽到稀稀落落的雨點敲打門窗,叮噹作響。雨點越來越密,雨勢也越來越大,霎時便聽到嘩嘩的雨聲了。雨水瓢潑一般傾瀉而下,房檐頓時出現萬千條瀑布,檐下用於接水的臉盆、水桶,便隨之發出叮噹、叮咚的響聲,時而還有電光伴着雷聲,天地間猶如一曲氣勢宏大的交響樂正在上演。有時,我會穿條短褲跑到院子中,接受這大雨的洗禮。母親每每看見,便急忙撐傘跑跑過來,嘴裏一邊嚷着:“傻瓜,別被冷雨激着!”一邊親暱地笑着拍打我的光背,催促我進屋穿衣服。

一般這樣的雨要麼下一陣就停了,要麼緊一陣疏一陣,拖拖拉拉地下個兩三天。記得有一年家裏準備蓋房,大哥大姐忙活了一個春天,倖幸苦苦製成的一窯待燒製的磚坯,被這樣的一場大雨給淋壞了。母親還爲此傷心嘆息了好幾日,可惡的雨啊!

故鄉秋收時的雨恐怕是最不招鄉親們待見的。這時,老天竟然像受氣的女子,抽抽噎噎,哭哭啼啼,幾日不休!只“哭”得鄉親們心急火燎,坐臥不安,脾氣燥的爺們兒早就開始罵老天的`娘。鄉親們能不急麼?秋天恰是收穫的季節,各種穀類、豆類,有的還長在地裏需要收割,有的雖運到了打穀場需要晾曬,可誰知這惱人的秋雨不約而至,淅淅瀝瀝下個不住,急煞人也!

記得那年秋天莊稼長勢很好,收穫時節卻偏逢連陰雨,母親急得在屋子裏團團轉。她一邊走動一邊嘮叨個不停:“這老天爺下個啥呢?春節也沒少拜你,怎麼淨和老百姓置氣呢,你說?”轉而又說:“場裏的穀子該生芽了吧?地裏的大豆不知炸殼了沒?多少年沒有長這麼好的豆子,粒兒大蟲口又少,做豆腐的好料。哎!這老天要下到甚時去?”看着母親那憂心忡忡的樣子,我們也無奈,民以食爲天,故鄉的秋雨可不連着鄉親們的神經?

故鄉的冬雨倒是不多,因爲那時一跌入農曆十月份,天氣已經冷得緊了。記得地裏的紅薯還沒有刨完,凜冽的北風已呼呼地颳了,刀子一般。大人忙着刨紅薯,我和弟弟要抹掉紅薯上的泥巴,最後手都凍僵了,弟弟忍不住哭了。所以那時老天不下便罷,一下肯定是雪了,乾硬的雪粒打在臉上可疼呢!

可有些年偶爾也會下雨,冰冰冷冷的雨點落進脖子裏,感覺渾身都在發抖。雨落在故鄉的土路上,白天時是泥巴路,晚上便結上了冰,待白晝又化成一片稀泥,簡直無法行人。記得一場冬雨光臨了故鄉的土地,上學的路滿是泥濘,我們穿着母親給做的新棉靴踏泥而行,靴子自然也溼了。晚上母親便會把我們的靴子,放在做飯的煤火邊上烤,等第二天干了我們再穿上去上學。一早我去穿靴時,發現靴幫黑乎乎的,一摸竟然爛了個大洞。也許是煤火眼扎得太大,導致溫度過高把靴面烤糊了。母親看着烤壞的靴子心疼不已,嘴裏不住地罵自己粗心。

我理解母親的苦衷,更知道做一雙棉靴確實不易。她先要打袼褙,把碎布破衣服用漿糊一層層糊上,然後陰乾,依樣裁鞋底兒,納鞋底兒時,總要用粗粗的線繩,密密麻麻納在鞋底上,然後做靴面,輔棉花,鞝靴子,一道道工序下來,半月能做成一雙就不錯了。母親爲此耗去太多的睡眠時間,全家大小七個人,按每人兩雙算,母親每年都是天不冷就已着手準備做棉靴了。每次看着母親那雙佈滿老繭的手,摸着手背上鞝鞋時勒下的深痕,心裏總是很難受。所以,每次穿上母親做的新棉靴,感覺格外溫暖,它伴我走過了多少或平坦或泥濘的路。

故鄉的雨給了我太多或溫暖、或傷感的回憶,然而,最難忘的是十多年前的那場冷雨,它徹底澆進了我的心底,打溼了我的記憶。

十多年前,我還在北京,一天,突然接到哥哥的電話,他說母親病了,你快回來,說完不待我細問便掛了電話!坐在回家的列車上,望着車窗外淅淅瀝瀝的夜雨,我的心不住地往下墜。母親到底得了什麼病啊?上次離家時她還親自送我到村口呢,她的身體一向康健啊,現在到底怎麼了?我不敢往下想,盤算着不管如何一定要把母親病看好,就算她癱瘓在牀,我也要伺候左右不再遠行。一夜的火車,一夜的雨,當我千里迢迢踏着故鄉泥濘的小路奔赴家門的時候,怎麼也沒有想到母親已離我而去。望着哥哥頭上纏繞着刺眼的白孝布,心底殘存的那點幻想被徹底粉碎了,我痛不欲生,幾欲暈倒。

微風吹拂,冷雨淋漓,在故鄉的雨幕裏,渾身泥巴的我們送別了母親,送走了世界上最牽掛我們的人。母親在家就在,如今,我們這羣沒家的孩子,將永遠行走在路上,各自躲進異鄉城市的一隅,靜靜地生活,默默地懷想。時光流逝,十幾年過去了,故鄉的人事漸漸遠了,故鄉的記憶慢慢淡了,但我們卻永遠無法忘掉那天的風,那天的雨……

故鄉此刻也在下雨吧?我擦掉臉頰上不知何時滑落的淚滴,望着窗外愈來愈密的雨絲,禁不住喃喃自語,但我心裏明白,故鄉的雨幕裏,再也看不到母親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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