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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筆雜文:鄉村飼養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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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飼養室"這一名詞早已推出了歷史舞臺,年青的一代或幾代,幾乎沒有沒人知道這是什麼樣的東西,更談不到了解。

隨筆雜文:鄉村飼養室

在曾經的過去---農業生產隊的歲月裏,"飼養室"是整個生產隊的"要害"部門之一,因爲農耕時代男人是力量,牲口就是財富。這裏集中飼養着整個生產隊的所有牲口,是整個生產隊農業生產的動力源,關乎着整個生產隊的生產效益,經濟命脈。

爲此,生產隊裏專門修建一個大院子,裏面建足夠飼養整個生產隊牲口的房屋。然後從整個生產隊裏挑出多位養牲口有經驗、有喜歡養牲口的人,一般都是年長的、喜歡牲口的男人,安排他們專門飼養生產隊裏所有的牲口。飼養室的工作有鍘草、餵養、墊土、出圈(清理牲口的糞便)等一整套的工序規則和要求,保證牲口有一個乾燥、舒適的生活環境,要求飼養員一起住在飼養室,保證按時餵養牲口,爭取每頭牲口獨有一個健壯的體格,或每年生產一定數量的小牲口,作爲後備畜力,或來增加生產隊的經濟收入。

老家是一個只有一個生產隊的自然村。記憶中,村子中央"一"字排開的是飼養室、倉庫和學校,也可以說這裏曾經是整個村子的"政治、經濟和文化中心".這裏曾經有一棵古老的國槐,矗立在村子的中央,樹上掛着一個鐘,每天上工前,生產隊長敲鐘集合生產隊的勞力,在這裏安排每天的農業生產工作,鐘聲一響,村子裏的勞力從村子的角角落落就會集中到這裏,規規矩矩地聽從生產隊長的安排,然後各自奔赴自己的勞動地點,完成自己的勞動任務。槐樹底下週而復始地重複着這一幕。

我的祖父曾經是我們生產隊的一名飼養員。兒時的我,父親在外教學,母親跟着生產隊幹農活,根本無暇照看我,我常年跟隨在祖父的身後,出入於飼養室,耳聞目睹了他老人家飼養牲口的全過程,熟悉飼養室裏的一切,熟知飼養員的"工作程序".祖父對我疼愛有加,在那物資匱乏、失誤短缺的歲月裏,他儘可能地照顧我,不讓我捱餓。每次他在爲牲口炒料時,利用手中的一點點"權利",扣留一部分黃豆或紅豆、玉米,炒得很熟,(給牲口的飼料,炒的不會是很熟,熟到六七成即好,然後再稍微磨一下,再餵養牲口),讓我既解了饞,又能慰籍經常借、飢餓的肚皮。祖父把飼料夾雜在喂牲口的草裏,讓牲口們養精蓄銳,長出一身好膘,爲農業生產有力可出,一頭頭牛和一匹匹騾、馬、驢被祖父養得膘肥體壯,牲口們爲生產隊的耕種付出了應有的貢獻,有力地促進了我們生產隊農業生產,保證了各項農業生產任務的完成。按照當時的說法,我們生產隊人均產值在全公社名列前茅,相比於其他生產隊,我們生產隊的人均生活標準一直遙遙領先,周圍的村莊人們很是羨慕,附近村莊的人都希望能在我們村找到自己的乘龍快婿,祖父因此還多次受到大隊、公社的表彰,多次被評爲先進個人。

每年入冬以後,隔一段時間,隊長就會安排一些勞力,清理飼養室裏的牲口糞便,把它推到指定的地方,我們稱之爲"糞潮,整整一個冬季,不在動它。等到來年春天,春耕生產之前,那堆積如山的糞土,經過發酵,一挖開就能看到熱氣騰騰,裏面還有一點發白的東西,牲口的糞便沒有了原本的草腥和臭味,用農人的話說"生糞"發成了"熟糞",糞料的價值和效益就會成倍的增加。所以每年春天,生產隊都會安排一些勞力,組織相當一部分人打碎糞塊,碾磨很細小,然後再組織人力拉運到田地裏,做好春季準備播種。

我們管打磨糞土的活動叫做"打糞".每年春天,一男男女女圍在一起"打糞",大家一起勞做,有說有笑。勞作之餘,喜歡開玩笑的說一些"葷段子",或者說一說廣播裏的新聞;有的人即興唱上幾句;年紀大的人喜歡秦腔,忍不住吼幾聲,村子裏有個年老的人,因爲耳朵笨,大家稱他爲"聾子老漢",一時高興,經不起大家躥嗦,登上糞堆頂,把它當做舞臺,吼一段《轅門斬子》、《張良賣布》……,引來大家陣陣喝彩。

村裏的飼養室、倉庫、學校呈一字排開,位於村中央。我們的初小三年就在村子裏的小學度過,經常可以看到生產隊長打鈴催促村民上工、派活,聽到他的謾罵聲,也可以看到,爲了記工分、年終覈算、分糧食吵得面紅耳赤,甚至爲了可憐的一點口糧相互謾罵、大打出手。

孩提時代,經常盼望生產隊分糧食、分食用油等,儘管每次分的.都少得可憐,卻是全家人的一個念想,孩提時代的記憶裏,生產隊長權利至高無上,在整個生產隊裏具有絕對的權威性,他掌握着我們的吃飯問題,根本不敢得罪他,否則,就會有吃不完的苦頭,大家都在"巴結"隊長,希望能安排一點輕活,而且多掙一點工分,也好年終有個好的結算結果,最終能多分一點糧食,免得一家人受餓,隊長家的孩子因此在我們同伴當中很是強勢,經常欺負我們,而我們卻不敢反抗,因爲大人之間可能會因之而發生矛盾,誰也不想爲自己尋找不舒服的感覺。

今天,村子裏再也找不到一點曾經的痕跡,飼養室、倉庫和學校早已消失,在那片風水寶地上的是幾戶人家漂亮的平房和樓房,乾淨整潔。飼養室、倉庫和學校從人們的記憶中慢慢地消失,飼養室和倉庫完成了它的歷史使命,早已推出了歷史舞臺;學校因爲撤校並點,離村子越來越遠。

童年的記憶是苦澀的,也不失其快樂。沒有過多的玩項,飢餓經常困擾着我們。每年的春季,幾乎家家都會鬧春荒,長輩們及早把僅有的口糧精打細算,時不時地夾雜一些野味--槐花、苜蓿、苦苦菜、薺菜、灰灰菜等,保證全家人不捱餓,能接上新糧。每每放學或星期天,我們經常成羣結隊地挖野菜、"偷苜蓿"(當時的苜蓿是每個生產隊用來喂牲口的,剛開春,發出的新芽,嫩嫩的蠻好吃的)、到處尋覓挖藥材--柴胡、紅胡、黃芪、連翹、槐米、益母草等等;或者打野草幫母親餵豬,到年底能換回一筆錢,幫助家裏度過難關;挖藥賣得錢可以補貼自己學習用品花銷,或解解饞。

閒暇之時,偶爾向女兒提起,女兒頗不以爲然,她根本不相信,更不知道飢餓的滋味,只是覺得新鮮,嘴裏還唸唸有詞說野菜的味道真的很不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