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蔭的慰藉隨筆
泥土是鬆散的,所以行人的腳步聲纔會從清晰到漫漶,無數的腳印踏過這裏,可這片林蔭依舊沒有名字。所以,長久以來,這兒是靜謐的,從中,我得到一片淨土的慰藉,同時,思索着。
有人說秋天是亡命的屠夫,課後來到兩排法國梧桐樹下,便不再這樣覺得了。我想,在中國,秋日裏能看到這樣的梧桐——每片樹葉都夾雜着由綠變成黃金的顏色,極目遠望又能將天下地上漫黃一片吸入眼底——大概也能體會到法國人的浪漫了吧!可我思索着,這兩排梧桐之美固然是少有的美,可不爲世人所知,反而一提到印度菩提,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了。
深入的思考中,我發現了一件有趣的事情:目前我站在兩排梧桐的中央,我看到兩排梧桐,就翻翻腦海裏呈現梧桐的樣子,剩下的什麼也沒有,而只要我一想到菩提在印度,我便馬上想到兩千六百多年前喬達摩·西達多靜靜坐在菩提下參悟着佛學,參悟着整個世界,最後看破了紅塵事拂袖而去,卻讓靈魂纏繞着菩提。菩提不斷繁衍,最後卻沒看見菩提,似乎卻可以看見釋迦牟尼影子上佛學的一絲靈氣。
後來,我便得到一種推論:林蔭路缺少了菩提所具有的一種靈氣,簡潔明瞭點,就是缺少歷史,缺少故事。一千多年前,那個地方什麼也沒有,簡稱爲“南荒”,直到一位謫官背起一大馬車書箱來到那裏,從此,人們爲了紀念他的那一張張皺巴巴的詩文和他的廉潔清正,建起了柳工鄉侯祠,而後柳宗元的影跡帶着一羣文人課程,“南荒”瞬間也成了旅遊勝地,古今一樣。古人經過,必是謫官路上同病相憐默讀:“今朝不用臨別行,垂淚於行便濯纓。”而後滄然淚下。而今人指點碑文:“舊澤尚能傳柳郡,新亭誰爲續柑鄉?”也會昂然挺胸:“數風流人物,還看今朝!”
沒有故事的南荒只是一片荒蕪,有了歷史的南荒便成了中國文人課程的起點。那麼結論就是:沒有故事的'林蔭終究是個林蔭道,不管它有多美。
林蔭路是如此,人也是如此。任何人可以說:“我比愛因斯坦更聰明。”可不是任何人都能像他一樣將自己的精神萬世傳承。愛因斯坦的聞名是他碼下了《相對論》,而凡人沒有這樣的成就被歷史記住,就要被黃沙掩蓋。這是顯而易見的道理。資質不是人的歷史,但資質是人在空白紙上著寫其歷史的筆桿。空有一支筆桿,空有一肚墨水,不寫上幾筆,紙也要揉碎變黃了。
平庸是林蔭路的悲哀,行人的同情也變成了林蔭路的慰藉。荷蘭畫家梅斯德·霍貝瑪的《密得哈尼斯林蔭道》讓世人駐足驚歎,而這片比畫家畫得好看百倍的林蔭道卻無人觀賞。
走在這片林子裏的腳步聲由漫漶到清晰了。夕陽出晚霞血色輝映着葉子金黃,默默唱出一首歌,作爲林蔭的慰藉與同情。
而我呢,我要走出這片林子了,畢竟,我的紙還是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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