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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憶的童謠的美文

總有一天,那段流動的歲月,會變成一隻漂亮的烏篷船。我將站在船頭,爲深愛着自己的父親,撒一把深紅色的花瓣……

記憶的童謠的美文

湘江,從我家門前拐過。小時候,一到春汛,遍常常喜歡一個人跑到江岸看江中過往的船隻。木船順水而下,舵手只管歪着頭向兩岸打他的飄飄眼,其餘的水手呢?待把嗓音練足,稍一使勁,一首粗狂的情歌便跌落在湍急的江面:細雨濛濛不見天,大浪翻翻不見船。隔了幾天不見你,好想離了幾十年。其實天朗朗的,岸上也沒有姑娘的影子,這時候,我也會扯開自己的嗓子,唱一支古老的童謠,船上的人大笑,岸上的人也跟着笑。但是自從我家有了那隻烏篷船之後,我也便從童年走進了懂事的季節。那一首首童謠和一件件往事都化作一幅幅深沉的素描。疊印在烏篷船那根粗壯的繩索上,隨着烏篷船搖曳的身影。

在“爺爺”留下的那份祖業中是沒有那隻烏篷船的。一個悽風苦雨的夜晚,父親不在家,吃完了飯以後,忙碌了一天的媽媽看到剩下的飯只夠一個人吃的時候,自己邊去牆角撿了幾顆大的發了芽的土豆洗淨,煮熟了吃下。等到父親返回來時,媽媽已感到噁心頭暈,繼而是胸悶,最後竟然將一顆沉重的頭重重的摔在了牀頭大口大口的嘔吐起來,臉色蠟黃中泛着烏青,父親急了,趕緊找來一把破舊的傘,撐開,背起媽媽滑進了漆黑漆黑的夜幕裏。外面的雨裹着很大很大的風,幾聲悶雷從天庭的深處扯過,震落了幾片枯葉!

那時候在離家三四里下游對岸的一個小鎮裏,有一個醫院。父親揹着媽媽到下游的渡口時,深夜裏沒有一隻擺渡的小船。兩個小時之後,以爲漁翁被父親悽蒼的呼喚聲驚醒,他便劃了那隻烏篷船,急急的從對岸蕩過來。可是,當父親揹着媽媽爬了三十多級的石板碼頭一頭撞進醫院裏。醫生摸摸媽媽冰涼的瘦手,沉痛的說:“食物中毒,來晚了半個小時……”父親跌坐在地上,緊緊抱住媽媽那變軟的身軀,反覆的用一個嘶啞的聲音跟醫生說:他太累了,會醒過來的。醫生搖搖頭,轉身走了。突然,父親衝進了濃黑的夜裏,發出一聲淒厲的吼聲:船,我要有一隻船……吼聲在空曠的'夜幕裏迴響,延伸……

後來,父親真的做好了一隻小船,雖然做工粗拙,但是那是父親親手做成的。

夕陽裏,烏篷船下水了,父親用一雙滿是老繭的雙手,撫摸着黃色的船身。黃昏裏,父親總要捏一袋旱菸,蹲在船頭,大口大口的吸上一陣子,彷彿在那灰青色的菸圈裏能尋到一絲絲安慰。

風雨之夜,父親也會滑一身泥濘,久久站立在岸邊,聽着烏篷船在風浪裏發出顛簸的響聲。昏黃的燈光下,能看見印在父親眼角的淚痕,顯然這個晚上他又哭了,哭吧大聲的哭吧,讓你心中的苦悶和對媽媽的思念都隨着淚水流淌出來吧。那一袋袋旱菸能讀懂你的眼淚,那一個個黃昏會讀懂你的眼淚……

讀初中時,我考上了縣城的中學,成爲全村第一個坐汽車去上學的“小才子”同齡人拿羨慕的眼光看着我,就連那些父母在教訓自己的孩子不爭氣時,也將我樹立成爲“有出息”楷模。可是父親日漸消瘦了衰老了。滿臉的皺紋,細而密,絲絲縷縷,結成網狀,裏面彷彿寫着一部父親四十幾年的歷史,猶如一篇難解的文字。於是,我對父親說:我不想念書了。聲音說的很輕很細。父親一聽,消瘦的臉扭曲變了形。罵道:沒出息的東西,一丈都挺過來了,一寸還怕走不過去嗎?我深知父親的脾氣,我知道他會想辦法的。然而,我卻沒有想到他會賣了那隻烏篷船,一個週末的黃昏,父親叫來了買主,經過一番討價還價之後,烏篷船便賣了。父親親手解開那根系在柳根上的纜索,愛戀的摩挲着船頭,久久不願鬆手,最後,他轉過身,用力揮了揮手,說:你們去吧……烏篷船“吱呀”“吱呀”的在槳聲中向下遊飄去,越來越遠,越來越小,最後化作一隻小小的黑點,消失在水天輝映的天邊……

第二天父親將一疊子錢遞到我手中,背上那幾件少的可憐的行李說“我送你一程”我接過錢,不想數,更不敢數。我知道那些錢是賣了烏篷船換來的。那幾件行李也是用這個錢買的,以及那一本夢寐以求的《新華字典》。到了渡口,父親突然停下來,怔怔的看着一隻從江心飄過的烏篷船,他重重的嘆了口氣,然後用低沉的聲音說:“要是那種烏篷船還在該多好,就可以送你一程多好”!我接過行李,說不說那些了,你回去吧。我走進了那隻擺渡着的烏篷船裏。

突然,一陣運石頭的機器聲從碼頭上傳來,我轉過身,看見一輛汽車正停在父親身邊。這時,父親也反過身,顛着小碎步炮到烏篷船邊,衝着我大聲的說:“好了啊,這裏要修橋了!”我點了點頭說,馬上會修好的。

父親沿着石板碼頭,一步一步向上走去,他那佝僂的脊背,像這座即將簡稱的水泥石橋的橋架。拋錨了,思緒停停靠在風平浪靜的港灣。好想再聞一聞,它滿身飄出清高的桐油味,好想划着它在江心再追幾次夕陽。

夢裏,無數次看到它在輕輕的浪裏搖盪的身影。醒來,卻淚溼衣襟,心也跌落在退潮的黃昏裏……

夢裏的烏篷船,我在心裏紀念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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