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邊緣美文

秋來了,深了,蟬的清鳴也不知去了哪裏。在早間或晚間,只有蛐蛐唧唧唧唧的清音從草叢中傳出,像風兒拂過月琴的聲音,很輕柔,很悅耳,給人一種涼秋的氣韻。在這時節,潮溼感無處不在,一切的自然環境彷彿在專爲這個季節的昆蟲提供歌唱的舞臺。看來,昆蟲跟人一樣,有了自己相宜的境地,就不再被沉默或遺忘。我在早間起來,常常做晨練運動。深秋的清晨,涼津津的像剛下過雨,路畔花兒草兒的葉子上託着瑩瑩的露珠,腳步輕輕過去,褲腳溼一大片,全身的神經都有了冰涼的浸潤,感知季節的深深淺淺。鄉間的早晨更是被溼氣氤氳着,那麼重,我看見深色的植物依舊傾情地揮灑着綠意,絲毫沒有冬天即來的瑟縮與畏懼心理,彷彿無從發生,漫不經心。如此心安理得波瀾不驚地昂着頭頑強地呈現涼秋的景緻,毫無一絲即將衰敗的跡象,於人而言,亦是比之不及的。其實,植物和人在某種環境中是一樣脆弱的,經不起風吹雨打的折騰,花花草草尚能堅強地挺立生命,是人和動物比之不及的。我想象寒冬將它們弄得枝折花落的時候,生命才徹底撒手人寰。而今,秋天飛也似的向冬天步步靠攏,抵達深秋的時候,我也有一種對寒冬即將來臨的畏縮感。人非草木,孰能無情?水一般的年華就不在自己手中,聽任歲華的搖落,不堪承受。在許多植物像秋天告別的時候,草兒卻毫不知情地趴在地上望着一天一天離開綠色的樹們,沉然以對。默默無語。

邊緣美文

這一時節,城市的樹們開始不經意地落葉了。法國梧桐樹的葉子極脆弱,偶爾在秋風中抖落綠中帶黃的一片,也不一下子全落。剛開始一天落一片,隨着天氣的轉涼,逐漸增多。當葉子翩然地從天空飄落街面的時候,咋一看,很像一隻受傷的大蛺蝶落到地上,那樣的輕盈,富有詩意的夢幻感。其實,任何一片脫離母體的葉子都是帶着滿不愉快的怨氣,雖然難以割捨,但還是身不由己,飄飄搖搖,強作鎮靜地依依惜別。梧桐落葉知秋盡,它的葉子也就不再猶豫了,坦坦然然地面對自己的飄零。它彷彿望見大地在搖晃,天空在旋轉,而它自己一直被風兒攥在手裏,牽着它寬大的衣襟,引誘它向天空飛揚似的,最終來到地上。直到和街面發生一瞬間的碰撞時候,葉子懸着的心才鬆了口氣。本來自己的生命就是水木年華的一季,沒有秋風,它勉強還能堅持一陣子。這會兒,瑟瑟的秋風不等自己收拾好行裝,就匆促地將自己牽拽下來,風卻走了,帶着颯颯的清音,無影無蹤。許多植物的葉子完全靠大樹的母體供給營養,保障生活,一旦斬斷這一生命鏈,它的青春也行將結束,這就是命運不掌握在自己手中的悲哀與愴然。法國梧桐葉只能漠然以對。畢竟,生命的春天它多多少少也經歷過了,也就不再迷戀春色了。毅然決然地離開生命之樹,到大地上去,哪怕燃盡最後的一抹綠焰,也算迴歸大地的一舉見證。滾滾紅塵,無足輕重。儘管自己輕於鴻毛,但落葉歸根的感覺就是踏實,擲地有聲,有了一個靈魂的歸屬感,無怨無悔,心安理得。

要知道,每一朵花一樣的葉兒如輕雲一般託浮在樹梢的時候,他們手掌般的身軀被一根細線似的莖牽在樹枝上,本來就弱不禁風,就連白霧輕嫋地過來,它們也被嚇得瑟瑟發抖。畢竟,它們從發芽算起,就一直如空姐一樣在天空生活,像鳥兒飛翔一般,生命的生長,發育,完全在天空進行,羽翼般的身段,隨時光飄逝着,流動着,時時面臨生存的危險和恐怖。看看法國梧桐株株正直的軀幹,筆立街頭,偉岸挺秀,以千朵萬朵壓枝低的綠葉,不管季節的.行走或遠離,都不顧及自己的短暫青春或生命,大度從容,給城市塗抹出一道道風景,裝點出美麗的春景,委實讓人感敬,人們紛紛默默致以深深的祝福。

法國梧桐是城市裏最碩大美麗的風景樹,它們不辜負人們的囑託,珍惜青春好時光,給世界一片季節的感動,它們也就對自己竭盡全力的烘雲托月心滿意足了,以實際行動踐行青春的諾言,給藍天一片淨土,給大地一道綠雲,奉獻了閃光的人生。

要說,法國梧桐樹是一直處於城市的主幹道兩側,巍然挺立,獨領風騷。梧桐樹葉由此便與空氣最近,與天空最近,與大地最近,也與陽光最近。凡是距某種事物最近的地方,也極容易邊緣化。梧桐樹葉就是這樣,居高臨下,接受人們欣賞的目光最多,接受風雲雨雪的撫愛最多,但它們面臨的危險也就不可避免。享受自然,享受生活越多,就愈發可能遭遇世間一些非人類的動物襲擾。看吧,連小鳥也要飛過來搗亂。鳥們用尖喙不時地啄它們幾下,擺弄並戲耍起來,這就是風光之後的悲劇。生命制高點的葉子,有精彩,有風光,在風光中來,在風光中去,甚至,閃光的一生卻被無法抗拒的寒季完全帶走,花朵一般的青春遭遇生命的凋零,風采不再。不僅它們,靠世界邊緣地帶生存的一切生物,隨時隨地有可能遭遇因環境緣故帶來的不測。養尊處優的法國梧桐樹尚且如此,其它植物的生命體命運也就屢見不鮮微不足道了。

我行走在秋天的小街上,親歷目睹一枚法國梧桐樹葉如何從樹梢上離開母體,獨自結束自己短暫而美麗的生命。當樹葉如花似玉一枝獨秀的時候,成爲千萬雙眼睛聚焦的時候,沾沾自喜的自身渾然不覺,已經行走在邊緣化與死亡線上,走向另一個世界的沒落。我凝望着它,時時觸摸深秋的靈魂,感知季節的無情與冷漠,驚得我幾度汗顏失色。

我低頭審視着自己,不也如一枚風光之後的樹葉嗎?從而立之年開始,徒手漂泊城市謀生,一直就住在城鄉結合部。對城市來說,是城市的邊緣;對鄉村而言,也在鄉村的邊緣。反正我如孤鴻一般,任憑自己東奔西走,也只是清影一個,形隻影單,無所建樹。邊緣的城市,車聲稀疏,沒有霓虹的五彩繽紛,沒有喧囂的車水馬龍,有的只是沉沉的靜寂,還有秋蟲的輕鳴。這就是我身的位置。身在小屋時候,間或來幾隻小鳥打破我的孤獨與沉默,它們想讓我快樂一些,這是鳥的初衷。此時的我,完完全全被寂靜包裹着。我的房前屋後均是安靜的小院與矮樓,各種蛛網般的膠線橫在空中,成爲鳥們時時光顧的落足點。我望着它們和我一樣,時時處在邊緣的環境中,依舊無憂無慮蹦蹦跳跳的情形,就有點自愧不如感。的確,邊緣的鳥們完完全全可以飛到城市的園林公園去,哪怕常年棲居城市也好,沒有誰刻意地驅趕,完全能過上快樂美好的生活。可是現在,它們偏偏選擇遠離市聲的環境,很讓我起疑惑之心。我忽然想起一件事,一次在回家的路上,偶見一隻受傷的麻雀出現在我的前方,,它不怎麼飛,只在路上蹦蹦跳跳地行走,我有多快,它有多快,還不時地用小眼睛望着我。我瞅準機會,一俯身將它擒在手中,發現它孱弱的身軀抖作一團,被嚇壞了。頓時,我起了惻隱之心,心說,還是讓它迴歸自然吧,便用一根隨身的細線纏在它的細足上,留了個記號,看以後能不能再看到,便將它放飛了。幾個月後,這隻鳥意外地出現在我的居所附近,已經長大的它,不再膽怯,仍舊落在空地上跳動,望見我又向它走的時候,倏地飛上了樹梢,在那一剎那間,它腿上的細線躍入我的眼簾。我才知道,它是來看我的。鳥們有自己的領地,它們也不亂飛。在城市,有美麗的公園,有花有草,有河水泱泱,有清淨優雅的去處,但天真無邪的它們,並不希求那樣的華美生活,依然枯守邊緣地帶覓食,甘於沉默。它們整日裏飛來飛去,頭頂有無垠的天空,但它們並不遠足,習慣了隨遇而安的宿命,它們的兒女也是這樣,過慣了自足其樂的日子,熱鬧與繁華就在身邊,而它們鄙夷不屑,視而不見。

我看看自己,也像鳥兒一樣,一直在山居生活。處在兩個邊緣地帶之間,就更顯邊緣化了。商場超市不常逛,網吧電影院更無暇光顧。最多自己在典雅的書店走一圈。上街的時候,即便是步行街,我也選擇走路的一邊,不敢走正中心,避免與人碰撞。或許,低調一些,走自己的邊緣之路,更安全一點。人風光了,難免引來人們的褒貶不一,悄悄地來,悄悄地去,安步當車,懷揣自己的夢想,或許是一種境界的超脫。這麼着來來去去,你不注意別人,別人也就不注意你,做一個凡夫俗子也罷。本來,人生如草芥,光華一瞬,身在邊緣,總能得到些裨益和感悟,無花果還有自己的青春。我相信邊緣的我,也會有邊緣的人和我一樣的脾性,笑對人生,坦坦蕩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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