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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尚開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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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我說的這段兒單口相聲,叫《和尚開葷》。那位說了:你別說了,誰不知道出家人唸佛吃齋,和尚哪兒有開葷的?您這話說得對,按理說,既然出了家,就只能吃素,沒有動葷的。也沒聽說過老和尚一頓開二斤豬頭肉的!和尚是一點兒葷也不能吃。其實和尚想吃葷不想哪?反正……那個……當然……這事兒……您得問和尚去!

和尚開葷

今兒個我說的這個和尚開了葷,那是因爲他開了眼。開葷跟開眼又有什麼關係?是呀,您要是知道,我說着也就不新鮮啦。這事兒發生在清朝嘉慶年間,北京東城煤渣兒衚衕賢良寺有個老和尚,法名叫真心。這一年他要去五臺山朝聖,帶好了衣鉢,戒牒,辭別了衆僧就上路了。

這衣鉢、戒牒是什麼呀?衣鉢是和尚穿的袈裟跟化緣用的`鉢。戒牒呢?就是和尚的“身分證”。上邊兒寫着法名叫什麼,在哪個廟出的家,師傅是誰。有了這個戒牒,不論到哪個廟裏去,都能白吃、白喝、白住。

碰見廟好辦,進去一亮戒牒,白吃、白喝、白住。要是有幾天碰不見廟呢,也不能餓着呀,怎麼辦呢?化緣!就是找戶人家要點兒吃喝。這化緣得找大戶人家化。因爲那年月,大戶人家差不多都信佛,有錢施捨,好讓佛爺保佑他老走運,別倒黴!小戶人家,尤其是窮人就不行啦,自己還吃上頓沒下頓呢,好容易做點兒飯,再給了和尚,自己吃什麼呀?所以和尚化緣得找大戶人家兒。

這一天,真心和尚進入山西地界的一座縣城,天快黑了,可街上行人不見稀少,到處張燈結綵,鼓樂喧天。怎麼這麼熱鬧哇?一打聽,敢情是慶賀知縣高升。升什麼官呀?升“道臺”,好嘛,這可是連升三級呀!

這位縣官姓樑,叫樑勉仁。樑勉仁是個大孝子。按清朝的制度,凡是在家裏品行端正,孝順父母的,可由當地薦舉,經過考察,就能做官。這種人哪還有個名兒,叫“孝廉方正科”。樑勉仁就是“孝廉方正”出身當的縣官兒。

樑勉仁早年喪父,他對母親特別孝順。不論在什麼地方,只要是當着人的面兒,都是跪着和他媽說話,等他媽走遠了,才站起來哪。您說這夠多孝順!要不他那褲子怎麼那麼費哪,用不了三天,膝蓋那兒就磨破了。怎麼?一天不知道跪多少回哪!樑勉仁還是個清官,衙門口沒見一個送禮的。人送外號樑青天,樑明公。能氣死包公,包公要是活着,嗯,也得叫樑勉仁給氣死!

樑勉仁有個大女兒,十六歲訂了親,可是還沒等成親哪,男人就死了。這叫望門寡。樑勉仁這位女兒還是不再嫁人啦,守節立志!哎,就這件事兒,上報朝廷,給他女兒修了貞節牌坊一座,那年頭兒講究表彰貞節烈女。

樑勉仁這一家子“忠、孝、廉、貞”佔全啦。因此聖上見喜,連升三級。

真心和尚一想:今日樑府喜事臨門,正是化緣的好機會。對,上那兒化緣去!等到大門前頭一看哪,進不去呀,怎麼?府門前搭着臺,正唱大戲哪,圍得人山人海。怎麼辦呢?嗯,到後門兒化去,對,走後門兒!——哎,敢情那年月就有走後門兒的了!

來到樑府後門兒一敲木魚兒,還沒等說話就出來個人,朝他手裏塞了倆包子。

“快走!快走!”

真心一想:也別說,人家正忙着哪,咱們化緣也得有個眼力見兒啊。得了,走吧。往前沒走了幾步,是片小樹林兒。嗯,就坐這兒歇會兒。他拿起包子,剛要咬,一聞:

“哎呀,罪過,罪過,阿彌陀佛!”

怎麼啦?這包子是肉餡兒的,不能吃呀!有心扔了吧,不行,暴殄天物,有罪呀;不扔吧,又不能吃。這……怎麼辦呢?哎,有了,我在這兒等會兒,要是有要飯的過來,把包子送給他吃,我也算積德行善哪!

都餓得這模樣了,還沒忘了行善哪!

就在這工夫,從後門兒出來一個老太太,進了小樹林兒,坐地下就哭,聲兒不大,小聲抽泣……

真心和尚一瞧:哎呀,善哉,善哉!老人啼哭,必有爲難之處,就走過去了。口稱:

“老施主,爲何事落淚呢?難道兒女不孝嗎?”

老太太一看,是個老和尚,就說了:

“唉,不瞞大師傅說,我還不如有個不孝的兒子哪,我兒就是樑勉仁!”

“喲,樑大人是有名的孝子啊。”

老太太左右看了看,沒人,才小聲說:

“唉,你哪兒知道哇,孝子是不錯,孝子,孝子——是我‘孝’順他這個兒‘子’!”

“噢,這麼個孝子啊?”

“他賺了個孝子的名兒,就爲升官兒。當着人他孝順我,揹着人我得孝順他!”

“啊?”

“今天他升官兒,來了好多賓客。昨晚上他教了我幾句官場話,我老啦,記性不好,給說錯了。這不剛纔在後院把我打了一頓嘛,我這命啊,(學京戲老旦叫板)唉,苦——啊!”

真心和尚一聽:哎,你這兒也要開戲呀!趕緊就勸:

“老夫人,外邊天涼,還是回府休息吧。”

老太太一琢磨:也對。沒辦法,擦擦眼淚,回去了。

真心和尚剛要走,哎,瞧那邊兒來了個人,背個包袱。到樑府後門兒輕輕敲了幾下,樑勉仁出來了。這主兒搶着上前請安,然後說:

“前日那場人命官司,多虧大人關照,特送黃金二百兩,略表寸心。”

樑勉仁一樂:

“哎,區區小事,何足掛齒。咱們後會有期。”

說完,把二百兩黃金一收,進門啦!真心和尚一看:嘿,真是百聞不如一見哪,清如水明如鏡的大清官,也受賄呀!人命官司算區區小事;小事兒就二百兩金子,要是大事兒,還不得套車拉呀!

正這兒琢磨着哪,又來了個年輕書生,鬼鬼祟祟地圍着樑府後門兒直轉悠。

嗯,這人又是幹什麼的?嘿!今晚上這事兒全讓我趕上啦:樑府前門兒唱戲才一出啊,我這兒這麼會兒就看三出啦!

工夫不大,就聽後門兒吱嘍一響,走出一個姑娘。也就二十歲左右,看見書生就說:

“郎君,天寒夜深,勞你久等了。”

“承蒙娘子鍾愛,多謝真心!”

真心和尚一聽:哎,這裏頭有我什麼呀?

姑娘說:

“此次家父升遷,我以守亡夫之靈爲名,留居不走。咱倆便可日日相會,猶如魚兒得水,豈不……美哉!”

喲喲喲!她還懂害臊哪!

真心和尚是越聽越有氣呀。唉,我這半宿總算沒白熬,倒長了點兒見識,開了眼啦!樑勉仁,樑勉仁,你真是個“兩面人”哪!人前事母至孝;人後,虐待孃親。人前清廉剛正;人後,在法貪贓。人前爲女立貞節牌坊;人後,縱女私會情郎。這種人也能連升三級?皇上啊,皇上,我不能不誇你——純粹昏君哪!

涼風一吹,這會兒他想起餓來了。掂了掂手裏的肉包子,隨即吟詩一首:

孝子背後虐孃親,

清官私下收黃金,

貞女夜半情郎會……

照着肉包子,吭哧一口。

和尚今天也開葷!

哎,他吃上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