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憶往昔敘事文

到了我這個年歲已不再盼望過年。人活在世什麼都能拒絕,唯獨時間不可抗拒。街道兩旁的路燈亮了, 襯着漆黑的夜幕顯得格外華美,鞭炮聲此起彼伏,璀璨的煙花照亮了棟棟樓宇,除夕夜不期而至。春晚開始了,電視熒屏色彩斑斕,四個分會場場面宏大,人們載歌載舞,笑逐顏開,真是舉國歡慶,盛世圖騰。作爲一箇中國人,感到無比的幸福和自豪。

憶往昔敘事文

兒子、兒媳們在廚房忙碌着,一盤盤精美的菜餚擺放上了轉桌,9歲的孫子在那撥弄着轉盤,小嘴叨叨着:“我愛吃紅燒肉、紅燒排骨、油炸帶魚…”,他奶奶湊過去點了下他的腦門,說:“啥都愛吃,小饞貓。"我突然感悟到這個世界孩子纔是最幸福快樂的,我們終將謝幕退出舞臺。我們的味蕾已經退化,吃肉感覺不到小時候的香氣。吃糖也沒了那種動人心脾的甜蜜。靜下來總愛想過去的往事,尤其是親情、友情、同窗情。

每逢除夕夜我都要給親朋好友發短信送新年的祝福。這是一個煞費苦心的差事。冥思苦想、字斟句酌,草稿紙扔了一張又一張。女兒過來說:“我在網上找個短信,然後你轉發過去多省事。”不行!在我看來祝福短信承載對過去親友情的珍重,對未來感情的延承。搜腸刮肚,終於編出一首拙作: 爆竹聲聲炸破天, 煙花燦爛映眼簾; 盛世華音奏鳴曲,今宵無眠獻真言; 祝君猴年宏圖展, 前程似錦喜事連; 身體健康邁闊步,闔家歡樂盡開顏。 魯振中敬呈 發完短信如釋重負,癱坐在沙發上。身旁近八旬的老父親仰躺在沙發上,雙手抱頭,戴着老花鏡,靜靜的看着電視。不知他沉浸在電視節目裏,還是在想着陳年往事。燈光照在他那花白稀疏的頭髮,黝黑蒼老的面孔上。我頓生一絲傷感,這還是那個豪邁果敢的父親嗎?再過二十年我也這樣嗎?小孫子跑過來趴在我懷裏問我:“爺爺咱家咋不放鞭炮貼對聯呢?”我把孫子拉到臥室告訴他:“你太奶去世了,我們要紀念她,你要貼上對聯,想回來看我們的太奶就進不來了。”小孫子哦了一聲,問到:“那你想太奶麼?”能不想嗎?那是我親媽呀!

四十年前的往事慢慢浮現在眼前。東北的年關寒風刺骨、山上的雪能沒過膝蓋,房前屋後潑上水可以劃冰車。我們堆雪人、打雪仗,玩耍時小夥伴在一起商量去鄉里供銷社買年貨的事,約好到我家集合。那時年貨憑票供應一斤白糖,二斤糖塊,一瓶前郭原漿,一條鯉魚。可眼下羅鍋上山錢緊,有了票卻沒錢,四樣東西不能買全,怎麼辦呢?家裏開了民主座談會商量買哪幾樣,結果近乎一致,白糖必須買,因爲見過沒吃過。第二天小夥伴到齊了,列隊要出發時,母親說:“等一會你們褲腿和腰都要繫上麻繩,要不往裏灌雪。”她回屋拿出一捆破麻繩、一把剪子。比劃好長短,給我們逐一系好。然後母親說:“你們走吧,道上滑,別瘋,摔壞了怎麼整。” 那時的大人孩子沒有線衣線褲,少有背心褲衩,有的只是一身蝨子。從屯子到供銷社十里地,那是一條鋪滿冰雪的路。我們帶着父母的重託,兄弟姐妹的期盼上路了,目的地鄉供銷社,心中目標一斤白糖、二斤糖塊(原漿酒、大鯉魚那是給有錢人準備的)我們不稀罕。劉三帶的大黃狗蹦蹦跳跳的在前邊開路,那是我家老母狗下的狗崽,他還欠我家一個狗情呢。路旁樹梢上喜鵲歡快的吱嘎吱嘎叫,大黃狗蹲下仰頭汪汪大叫,喜鵲撲棱棱向前飛去,大黃狗拼命的死追,我們也跟着大黃狗跑,嘴裏喊着:“向前,向前進,白糖一斤…”真快,再穿過一條鐵路,幾步就到供銷社了。人太多了從東門排進,西門放出。外面也排起長隊,大黃狗嚇的夾着尾巴,哽哽叫。劉三子抱着大黃狗找個人少的地等我們,錢和票交給我們代購。下午一點終於白糖一斤,糖塊二斤到手了。那時沒有方便袋,只能用黃紙包好,用紙繩打個十字花繫上,一拎蠻帶勁的! 買完找到了劉三子,他抱着狗脖子睡得正香,口水都流到了狗脖子上。回家了!跨過鐵路蹦上大道,耀眼的白雪在腳下咯吱、咯吱響。嘴裏偷含了一塊糖塊心裏想着這滿地白雪如果是白糖該有多好。再偷偷解開紙繩舔上一口白糖,要繫上繩子時,不捨的'想着再舔一口,還是算了,少了父親會罵:“你要饞死了?”。大個子張喜臣邊走邊解開繩子舔着白糖,我們一陣竊笑,他回頭看我們。壞了,他腳下一滑,白糖掉在地上,大黃狗眼尖,嗖的一聲撲過來,黃紙在它爪子下撕咬個粉碎,糖和雪拌在一起,廖仁偉說話是個大舌頭,晃着大腦袋說:“張喜臣、張喜臣你倒是吃塔(糖)呀!”逗的我們鬨堂大笑。哇!張喜臣嚎啕大哭,蹲在那裏哭累了,一邊哭一邊用手捧着混着雪的白糖往嘴裏面塞。白糖鹹啊,想必是他齁住了,不吃了,可算輪到我們了,小夥伴們趴在地上舔啊舔啊,硬是舔的露出來沙土。大黃狗也湊上來,吃的搖頭擺尾發出嗚嗚的響聲。

回家吧!我家住在屯東頭,老遠望見母親站在路眺望,“我們回來了!吃到白糖了!”怎麼回事臣子怎麼哭了呢,母親問道。小夥伴都搶着說事情的經過。喜臣又抹開了眼淚,哭着抓着母親的手說:“大嬸你送我回家吧,要不我爸能打死我呀。”“孩子我送你行,可是我走了,他不還是打你麼!”怎麼辦呢,我們面面相覷,突然母親說你們都上屋,我告訴你們話。我的弟弟妹妹都圍攏過來,母親神情凝重慢慢說道:“你們張大爺脾氣不好,要打你臣子大哥的,這個年他家也沒法過了,咱家這糖今年不吃了,給臣子拿去吧,你們嘴都嚴實點喲,都不要告臣子爹媽。”我的弟弟妹妹都轉過身去,我分明看到他們眼裏噙滿了淚花。

大約傍晚時分,我家大黑狗汪汪叫,母親出去看狗,迎進屋5個大人,也就是白天那個5個小夥伴的父親(除了張喜臣的父親)。劉大叔手裏捧着一個紙包放到炕上說:“我家大黃狗到家給食不吃,就是喝水,喝了半洗臉盆子水,一問三子才知道臣子把糖撒了的事。大嫂這是我們幾家勻出來的白糖。”我的眼淚奪眶而出,心口熱乎乎有點喘不上來氣。母親拿出來一盒九分錢的香菸,金葫蘆牌,來招待大家。然後開啟箱子,拎出一個小布袋,捧出來5捧木耳,用黃紙包好,大約每份一兩左右,分給大家。大夥都推辭不要,說:“你家老太太那麼大歲數採點木耳不容易,搬到北山裏,一走就是七八年,大夥都想他們。”母親執意要大家收下,臨走,歲數大的張大爺說:“兄弟媳婦過年好!”其餘四個叔叔異口同聲:“大嫂過年好!” 送走客人,母親做出一個重要決定把白糖分成五份,弟弟妹妹端起小碗剛吃一口就哇哇大哭起來,是饞的太久樂極生悲,還是白糖失而復得呢?母親笑着,我能看懂那是苦笑,充滿了對孩子的憐愛,自責自己沒錢給孩子好的生存條件。那能怨您麼?那是大環境使然,誰家都不富裕。

“爺爺,爺爺你怎麼哭了呢?”孫子仰頭望着我。

“爺爺沒哭,是油煙嗆到了...”我扭頭望着窗外,今夜星光燦爛,今夜無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