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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冪:假如給我三天黑暗

楊冪,一個飽受爭議的女演員。我們來看看她寫的這篇文章跟我們分享了什麼吧。

楊冪:假如給我三天黑暗

  
楊冪:假如給我三天黑暗

每當我有新電影上映的時候,身邊的朋友都會問我,要不要爲這個電影寫點什麼。通常對於這樣的提議,我都不太願意接受。

因爲我不是一個擅長滔滔不絕去講述的人。對於剖析電影故事內涵、角色性格、表演方式這些事我都不太在行,而且大多數時候我會覺得,談自己的角色怎麼演,是一件十分矯情的事兒。因爲無論你說得多麼精彩,倘若演出來並不能打動觀衆,一切就都是空談。

但這一次在《我是證人》裏,關於盲女路小星這個角色,我心裏確實有些話想跟大家分享,這些話來自於我在研究這個角色時,對盲人羣體產生的全新認知,以及我發自內心對路小星這個倔強角色的欣賞。我很愛這個角色,所以就特別想爲她說點什麼。

在首映發佈會上我說,這個角色可能跟之前不一樣,小清新我演膩了,我有當一個好演員的理想,不管還有多少路要走,內心我是這麼堅持的。

下面的這些話,可能很瑣碎,但是我想與你們分享。

拿到劇本的時候,我幾乎是毫不猶豫選擇接演的。對於一個演員來說,最能打動她的是什麼?無非是發自內心的喜歡,喜歡到願意在一段時間內成爲她,完全進入她的生活,也願意毫無保留地呈現給觀衆。

伴隨着我對她的喜愛,同時也迎面撲來層層壓力。

要去扮演一個經歷過大起大落的人,那份隱忍,堅定,堅強,那份情感層次重疊往復的表達,對我而言是陌生的。

我們生活中所擁有的恐慌,絕大多數都是來源於陌生,而大部分不能言說的傷痛,常來自於失去,我們很難了解彼此,或者說,感同身受本身就是一個僞命題。

我的恐慌就來源於此。

路小星太過豐富了,她有實習女警特有的敏銳、幹練和追求真相的執着,也有因意外失明而帶來的脆弱和自我封閉的性格,她不能原諒因自己失誤造成的傷痛和後果,但又在努力讓自己積極面對生活。

要表現這個角色多重的複雜情緒和麪貌,又要同時兼顧盲女的設定。我有多恐慌,就有多興奮。就好像一個廚子遇到一份傳世祕方,食材再難,他也會去找到的吧。所以任何一個演員遇到這個角色,都會止不住內心的躍躍欲試。

爲了揣摩角色,我開始做很多功課和準備。

起初,我找來中外各種不同的盲人電影來看,不同的演員對於盲人的出演方式其實有很多細枝末節的差別。看得最多的電影其實是《推拿》,看了不下五遍。因爲這部電影裏展示了不同盲人的盲態。

看得多了就覺得,只是學習影像資料,還不足以讓我踏實。

我決定親臨其境。

在看完《推拿》的第二天,我就讓工作人員帶我去了成都。那裏有一個黑暗體驗館,據說可以完全模擬全黑的狀態。

當我懷揣着又激動又忐忑的心情到達那裏時,我一時間還真接受不了。

這是一種盯着電影裏的盲人幻想代入所不能體會的感受。完完全全的黑暗,讓我感受到了壓抑,孤單,還有害怕。我第一次在一個即使瞪大眼睛使勁看也什麼都看不到的環境裏呆了近兩個小時。那一刻忽然喚醒了我對光明的本能渴求。我突然覺得,再怎麼感同身受地去理解盲人,都很難真正做到“感同身受”。

有一瞬我腦袋放空了很久,直到耳機裏傳來引導員的聲音,我才意識到我今天是帶着任務來的。我跟我隨行工作人員一起,我們除了雙手,就只剩一根孤零零的盲杖。

因爲只有盲杖,所以對於這個世界的感知,除了耳朵,就只有每次它敲擊着不同事物時給我帶來的不同頻次的感受。我們體驗超市、馬路、森林等不同的場景,我努力記住在這些環境裏,我做的每一個動作,每一種不同的行動方式。

即使是在這樣一個絕對安全的空間裏,有引導員給我指引,我卻還是會有磕絆,衝撞。所以我無法想象盲人們的生活狀況,我突然覺得我的心緒跟我當初接下劇本時的那份篤定不一樣了,我真的能夠了解盲人嗎?那一刻我突然有了猶豫。

回到北京,我跟導演說起我的感受,交流對盲人行動的體悟。導演微笑着聽我講完我所理解的盲人的外在表演形式,然後問我:“你是自己進去體驗的,還是跟工作人員一起?”當知道我是和工作人員一起進入後,他又問:“你們一起呆在黑暗裏,有什麼感受?”我回憶:“一開始進入全黑空間會害怕,但因爲大家在一起,可以聽到彼此,一起行動,所以很快就淡定下來了。到最後,我們還一起在黑暗中興致勃勃地去完成了引導員給的任務”。導演聽了我的回答說:“你要記住大家在黑暗中彼此依存幫助的這種感覺,這對路小星很重要。”

這句話,對我也很重要。

路小星很幸運,儘管在電影裏,她遭遇了連環失蹤案,被兇手盯上。但這個案件也把那些善良,願意幫助她,給她力量面對自己傷痛的人帶到她身邊。無論是外表痞子,一開始與路小星有爭執的林沖,還是辦案時看起來慵懶,但卻擁有敏銳洞察力的警官魯力。他們給予路小星的溫暖和信任,是讓路小星最終鼓起勇氣面對自己傷痛,實現自我救贖的最大原因。

這大概就是導演想要表達的吧:“彼此扶持的溫暖與關懷,是幫助任何人渡過難關的良藥。”所以這部電影,雖然有一段驚險的故事,但最後的落點卻是溫暖的,會讓人感恩陪在身邊的那些人,會讓我想去成爲那些能去支援幫助別人的人。

這部電影殺青之後,被奪去光明的無助感依然縈繞着我,我很想近距離地接觸真實生活中的盲人朋友。

我觀察他們的生活細節,怎樣刷牙,怎樣洗臉,怎樣選擇衣服,怎樣做飯。我試圖透過這些瑣碎的日常去接近他們。

有的時候,我也會跟他們聊聊天,說說話,他們樂於跟我分享他們內心的想法。

“我們一到陌生的環境,就會很被動。儘可能不做任何行動,因爲不瞭解周圍情況,稍有不慎,就會傷到自己。”

“我們不會喝陌生人給的飲料,因爲看不到裏面放了什麼,沒有安全感,防範心理會更強。”

“如果不知道周圍發生了什麼情況,沒有人解釋給我們聽,我們就會很焦急。如果別人不相信我們說的話,我們會生氣,甚至暴躁。”

隨着交談的深入,路小星致盲後的形象像拼圖一樣逐漸豐滿地展現在我面前。而我也突然意識到,盲人在生活中遇到的困難和障礙,以及心理上的壓力和變化往往是被我們普羅大衆所忽略的。對於大多數後天致盲的人來說,三年基本就是一道坎,如果不適應生活發生的巨大變化,得不到家人的理解幫助,有的人就會萌生出自殺的念頭。

我突然理解了那天,當我從成都的那個體驗館出來之後,我心中那份帶着壓抑的疑問。我問自己,真的瞭解盲人嗎?看了影像,模擬了黑暗,並試圖進入他們的生活。我就真的瞭解他們了嗎?

這些好像已經不重要了,我們所有人,所有習慣光明,所有籠罩在安全感之下的人,大概難得會像我一樣,因爲工作,千方百計地去體驗盲人的世界了吧。

假如給我三天黑暗,假如給所有人三天黑暗。我們是否會用來尋找光明呢?

我希望我們都能找到內心的光明。

這是一個演員必須要交的功課。一個電影要上映之前,說什麼寫什麼都很難避免是爲了宣傳的嫌疑,但我習慣於各種各樣的聲音,這些和成長永遠相依相伴,謝謝你們聽我說這些,我願意爲成爲一個好演員付出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