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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猩球崛起系列爲題的觀後感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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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爲一位具有豐富人生經驗和猿生經驗的長者,作爲部落發展的總設計師,凱撒始終有意識地以一己之力爲猿類的生物進化和文化進化設定路標、繪製路線圖,規避人類已經錯漏百出的老路和邪路。在船堅炮利的新全球化視窗面前,英雄凱撒還會閉關鎖國,拒斥現代性嗎?

以猩球崛起系列爲題的觀後感想

我喜歡看電影。不知道從哪一年開始喜歡的,只知道自從工作以後就越來越喜歡了,這可能是教師的一種職業病。倒也不是刻意追求從這些文藝作品中找到些許蛛絲馬跡的教育意義和某種寓教於樂的特殊效果,而是有時確實是一語勝千言,只要推薦學生看看電影,不少多餘的話就無需再說。

人性論三部曲:還原“我”的成長史

三年前的《猩球崛起》、兩年前的《少年派》、一年前的《無人區》,我都是在看完後馬上就用到了課堂上分析和討論,學生們也很喜歡這種方式。我認爲這三部電影的共同點在於,都圍繞着一個主題:人性,或人的本質(human nature)。這些電影,看上在講老虎猴子的故事,其實是在借事說事,以動物影射人,實際講的是人性,還原的是“我”的發現和成長史。

話不多說,回到人性論三部曲。在《少年派》裏,老虎代表着本我,少年派與老虎的海上漂流是自我與本我的爭鬥過程,而作爲超我的信仰成爲這二者共同存在下的最後支撐力量。李安講述了兩個故事:第一個故事是派與老虎的海上漂流,體現了一切美好的要素,是美好超我的境界;第二個故事是派與廚子的角力過程,體現了現實中人的有限戰爭,是理性自我的境界。更爲真實的可能是第三個故事即食母,體現了叢林法則的殘酷,是赤裸本我的境界。

而電影《無人區》的啓示,在我看來則是:無人區並非沒有人,而是沒有人性,是您所呼叫的人性不再服務的區,人的動物本能過於強大而壓倒了相互依賴甚至達成最低限度合作的社會性。在這裏,連兩個人一起合作幹一件壞事亦不可能,作惡都要勢單力孤,單槍匹馬。在一羣沒頭蒼蠅作布朗運動的區域,出路何在?解決之道似乎就是不斷地以一個飛來橫禍終結一段罪孽,再開啓另一段罪孽。影片中人爲製造了多次此種場景,強烈提示人們這種無邊罪孽及其絕望。

上面兩部只是引子,接下來我重點想說的是這部《猩球崛起》。

猩球1:從自我意識到族羣意識

前兩天看了《猩球崛起2》。這個系列,起初本是經典科幻片《人猿星球》的前傳。不過照現在的拍法,大有獨立門戶的架勢了。借用經濟學的話,這兩部是互補品,且因着第二部的上映,第一部的價值被提升了一大步。在我看來,這是分別用兩部電影講述了一正一反的人性兩面,最終達至人與猿長期共存、互相監督、肝膽相照、榮辱與共的“人猿星球”共生狀態。

在第一部中,凱撒的智慧升級要拜人類生物科技的無心插柳所賜,至於其後這種提神醒腦藥物療法的大面積擴散所造成的猩球崛起,更完全是一個意外後果。比智慧更重要的是,凱撒在與人類長期生活交往過程中,獲得了“人性”或“人的本質”最不可或缺的自我意識。自我意識是對意識本身的自反性思維,追問的是“我是誰?我的屬性是什麼?從何而來向何而?”的終極問題。

凱撒的自我意識是在耳濡目染之中萌發,又在外部刺激之下覺醒的。這個外部刺激,就是當凱撒的“父親”(實際上是他的人類主人)開車帶他紅杉林,回來的路上遇到另外遛狗的一家,此時凱撒突然意識到自己脖子上拴着的鏈子與狗鏈別無二致,於是以手勢追問“父親”:“凱撒是寵物嗎?凱撒的父親是誰?凱撒是誰?”一般動物(包括人類在特定情況下)適應奴役,這是動物本能;但人性內在的尊嚴要求對奴役狀態發出責問和反思。人類一思考,上帝就發笑。當猩猩也開始思考“我思故我在”的本體論問題後,人類是無法不感到震驚的。

動物性的本能是適應,至多逃避,但人性具有強大的改造衝動。“不要”是人掌握的最重要的詞彙,敢於說不是基本人權,消極自由是根本自由。當凱撒和其他動物在動物福利機構被終日囚禁,還要面對暴虐的屌絲管教時,他終於在一次發飆後喊出了第一句“人話”:NO!語言的習得本身並不令人震驚,令人震驚的是語言所反映的個性的獨立和自我意識的覺醒,這並非原生的基因決定,而是後天環境的再生影響。

覺醒了的凱撒只是一個個體,此時的他不僅獲得了自我意識,意識到我,用胡適的話說,這是“小我”,他還要意識到無數的“小我”組成的“大我”,這是社會;不僅要問“我是誰”,還要追問“我們是誰”,“我們的生存境遇如何”。進而,他愛自由,更愛猿類社會,掀起了一個由演化到革命的劇烈變遷,致力於建立一個自由猿的聯合體,向人類討說法,爲承認而鬥爭。

以上,大體是對《猩球崛起》第一部故事的簡要概括。我們可以看到,彼時,從進化史看來,“來自猩猩的人類”已經因爲在現代科技和現代生活方式造就的風險社會中走得過遠,卻渾然不覺這種失控的巨大風險,最終在自己親手炮製的一場席捲全球的病毒大流行中被打回原形、折損大半。同一時期,人類陰差陽錯製造出來的“來自人類的猩猩”,卻大大助推了這一古老種羣在現代的革命性進化。當看完第一部走出影院後,你甚至能感受到背後涼颼颼飄來凱撒對人類的無比同情和鄙視,一如他在監禁之中的裝瘋賣傻其實是對人類的嘲諷。

猩球2:從人性的優點到人性的弱點

凱撒一直這樣看待人類,他對人類的智商從來不以爲然,在這隻猩猩眼中,人類簡直就是一羣到處自以爲是的弱智。這心態在第二部中一仍其就。在人類看來,猩猩不可怕,就怕猩猩有文化。可是,在人類朋友圈中生活過的凱撒深知,人類最可怕的不是腦子,而是心腸。猩猩還是那個猩猩,可是習得了人心的詭詐與狡計,就必然要經歷人生的風雨和翻覆。凱撒的辦法是閉關鎖國,停止與人類的一切交流,老死不相往來。然而,這種隔離爲時已晚。

如果說第一部講的是人性的優點,是人類社會抱團取暖的社會性移植到、應用於猿類社會——代表性的臺詞就是貫穿於兩部電影中成爲猩羣文化共識且朗朗上口的最高指導方針“猿類要團結,猿類要強大,猿類不殺猿類”——的話,那麼,第二部講的就是人性的弱點,是人類爾虞我詐、笑裏藏刀、勾心鬥角、好勇鬥狠的習俗稟性,在猿類烏合之衆中傳播蔓延直至重創這一新興種羣的過程。如果說第一部中猿類輸入給人類毀滅性的的病毒(其實是人類自取其禍),第二部就是人類傳染給猿類更爲可怕的文化病毒。第一部講的是生物進化,第二部的主題儼然已變成了文化進化。

凱撒的親密戰友科巴,是第一部中被人類殘酷剝削、壓榨和奴役因而充滿戾氣的猩猩。到了第二部中,他成了一位反覆、陰險的篡位者,一位信奉“槍桿子裏面出政權”、“先發制人”、“武裝奪取政權”的實用主義者。僭主的權力合法性必須依賴於不斷製造並維繫一種緊急狀態,沒有敵人也要製造敵人。上臺伊始,科巴還高舉創始人凱撒的旗幟,號稱爲“猿類”而鬥爭,不敢堂而皇之地另立中央。很快,在戰爭中樹立新威權後,他就開始高調批判前任領導人制定的與人類和平共處、和平競爭、合作共贏的既定路線,扣上一頂類似三和一少、三降一滅的修正主義帽子。把全部猿類的命運綁架在戰車之上,與人類進行你死我活的大決戰。他對凱撒之子的利誘威逼和整個政變過程的策劃設計,簡直就是人類最腐敗朝廷頻頻上演的宮鬥劇的翻版。

科巴是人性惡之集大成。只有嚐到苦頭之後,凱撒纔不得不心痛地承認他自第一部中就表現出來的蔑視人類、推崇猿類的種族智商歧視是錯誤的:“我一直以爲猿類勝過人類,現在才知道,原來我們如此相似。”人類社會的殺熟、失信、自相殘殺,在影片中這個儘管猿口規模已十分龐大,但基本還維持着一個熟猿社會的部落裏,也都無一例外、有過之而無不及地重演。

猩球3:從拒斥現代性到重回現代性

凱撒是一個道德理想主義者。他自視很高,且清心寡慾。他以治大國若烹小鮮的姿態深藏功與名,不露聲色地在深山老林中發展自己種羣的獨立王國。他似乎是一個後現代主義者。儘管以他的高智商,以及在人類社會遊學期間的閱歷,使他對現代科技瞭然於胸,但他堅信“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聾;五味令人口爽;馳騁畋獵,令人心發狂;難得之貨,令人行妨。”

人類的工程師說,他們不能沒有能源。這已經是人類須臾不可擺脫的路徑依賴,哪怕在近乎毀滅性的的重創之後,也無法降低人的生活情趣、品味以及漫長曆史中形成的繁複的世俗文化。當人類專家修好水壩,並將電力送達遙遠的都市並亮起點點燈光的時刻,工程師們激動不已。可是,猿類卻能在幾乎具備了人類的智慧和習性時仍能安於恬淡和寧靜的生活。凱撒並沒有投來羨慕的目光。科技讓生活更美好?切,他是一直打一個問號的。

作爲一位具有豐富人生經驗和猿生經驗的長者,作爲部落發展的總設計師,凱撒始終在有意識地以一己之力爲猿類的生物進化和文化進化設定路標、繪製路線圖,儘量規避人類已經錯漏百出的老路。在第一部中,他從人類那裏盜取藥物分發衆猢猻,這是孫悟空盜仙丹、普羅米修斯盜火一般的聖徒之舉。在第二部中,他嚴禁人類的大規模殺傷性武器流入,似乎將部落內部紛爭鎖定在冷兵器時代就可維穩。然而最終,猿族敗類還是挑起了人猿之間的全面戰爭。

要麼應戰,要麼毀滅。在生存壓力的逼迫和船堅炮利開啓的新的全球化視窗面前,英雄凱撒還會恪守小國寡民、拒斥科技與文明、建設大同社會嗎?可是如果他全面擁抱這個譭譽參半的現代性,這個2.0版的猿類社會又能比人類社會少走多少老路和邪路呢?在這個據說已經變平了的現代世界中,即令人類文明將死,猿族就有足夠的資本和勇氣推倒重來、另起爐竈嗎?切盼着《猩球崛起》的第三部回答這個問題。

附錄:“我”的成長史

“我”很不容易。人的誕生是一個否定性的'事件,在人的成長過程中,逐漸有了認識能力,有了自我意識,可以將“我”與“他者”、將自身與自然區分開來。嬰兒最初的世界觀是混沌的,父母與親人的極端呵護,飯來張口、衣來伸手的嬌慣更延續並助長了這種錯誤認知。這使得它們以爲,自己仍處在母體的子宮中一樣,可以隨心所欲、心想事成,只要自己有任何需求,都會立即得到滿足。隨着嬰兒的進一步成長,它會在現實世界中碰壁。

嬰兒的第一次碰壁,往往來自被障礙物絆倒。這之所以是一個令人震驚的劃時代事件,在於它朦朧中感覺到這個世界恐怕並不完全是聽從自己的絕對律令的,比如,腳下這塊石頭就不受支配。它的“混沌世界觀”出現了崩潰的跡象。此時,理智的父母應當開始幫助孩子正確地認識這個世界,教會它反思自己的責任、改變自身的行爲;糊塗的父母則多半會撿起石頭假意責打,這重新強化了孩子“物我合一”的原始觀念。

嬰兒成長過程中的第二個劃時代事件是使用“我”這個概念。小孩子並不是一開始就使用“我”來指稱自己的,往往是機械地模仿他人稱呼它的用詞,因爲他們不知道“我”這一代詞所指何“物”。衆所周知,日本動漫《蠟筆小新》中的小新的一個口頭禪是“你回來了”。當他每次用“你回來了”來表達“我回來了”的意思時,他的母親都要盡力糾正。只有當小孩子第一次明確地說出“我”這個詞之後,才表明了他不僅感覺到自身,更思維到自身,能夠將自身與外物區分開來,他才從此正式步入一個“我思故我在”的人的軌道。

哲學家康德對這一標誌性事件的意義早有洞見。他在講授《人類學》課程時對人性中的個人主義因素做了如下的定義:“人從開始用‘我’來說話的那一天起,只要有可能,他就表現出他心愛的自我,並且毫無止境地推行個人主義,即使不是公開的(因爲那會與別人的個人主義相沖突),也是隱蔽的,要用表面的自我否定和假謙虛在別人眼裏更可靠地爲自己產生一種優越的價值。”

對“我”的認識和反思,自我意識的出現,並不是一個人成長的終結。“我”並不甘心。在弗洛伊德看來,這個“我”一分爲三:首先是本我(id),這是人的原始情慾和原始本能,受快樂原則(pleasureprinciple)支配。其次是自我 (ego),這是人的常識和理性,遵循現實原則(reality principle)。最後是超我(superego),它由良心和自我理想組成,透過不斷地借犯罪感和負疚感來懲罰人的行爲對理想的偏離。總結起來,本我意味着人的動物性,指向自私;自我意味着人的理性,指向現實;超我意味着人的社會性,指向道德。而人的困境就在於“一僕侍三主”,在諸多時刻,都要面臨着來自三個維度的拷問和牽絆,難免限於精分。

“我”之所以會遭遇如此之多的困頓和糾結,在於“我”並不能靠一己之力生存和發展,成長愈多,對他人和社會的依賴也愈多。無數的“我”希望伸展和擴張自己的行動空間,當他們相碰撞時,需要確立一個與他人、世界發生聯繫的基本規則,需要“羣己權界”。當“我”在保護自我的前提下擴大交往時,由於對確定性、安全感的過度追求,也會帶來一些困擾,形成一些障礙。然而,交往的障礙不能構成人類保守、封閉的理由。人們透過勞動和交換創造了相互依賴的關係。這正是“社會關係的總和”勞動賦予並不斷豐富了人的社會屬性,使人的自然屬性深深打上了社會屬性的烙印,使社會屬性成爲人的本質屬性。勞動、分工與市場的共同作用,促成了身處不同地域空間的陌生人之間由於“凝結在商品中的無差別的人類勞動”而緊密相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