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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山高》李賀

李賀1.52W

詩人李賀的《巫山高》全詩寫了什麼,表達了詩人怎樣的情感?

《巫山高》李賀

巫山高

碧叢叢,高插天,大江翻瀾神曳煙。

楚魂尋夢風颸然,曉風飛雨生苔錢。

瑤姬一去一千年,丁香筇竹啼老猿。

古祠近月蟾桂寒,椒花墜紅溼雲間。

【賞析】

《巫山高》儲存在《樂府詩集》中的歌辭,內容不外描述山色兼及楚懷王夢與神女邂逅情事。後者出自宋玉的《高唐賦》:“昔者先王嘗遊高唐,怠而晝寢,夢見一婦人,曰:妾巫山之女也,爲高唐之客。聞君遊高唐,願薦枕蓆,王因幸之。去而辭曰:妾在巫山之陽,高邱之阻,旦爲朝雲,暮爲行雨,朝朝暮暮,陽臺之下。”後世詩文以此爲題材者甚多,《巫山高》是其中之一。李賀的這篇後出,內容並太大的突破,但傷逝的色彩濃郁,以致有人猜測它別有所指。明人姚佺解題曰:“齊·王融‘想象巫山高’,樑·範雲‘巫山高不極’,雜以陽臺神女之事,無復山高水深,思歸泣下之意。然自賀作此,有所主,蓋爲明皇幸蜀之後,而憑之也。”他的這種看法似乎不是直接從這首詩裏萌生的,而是由李商隱的《過楚宮》和《有感》兩首絕句引發的聯想、推測。他認爲此詩寓意在玉溪生所本,曰:“今指尋夢爲玉茗(疑爲“溪”之誤)所造,不知乃本於此。又所尋者夢也。李商隱詩頗得譎諷之趣。‘巫峽迢迢舊楚宮,至今雲雨暗丹楓。浮生盡戀人間樂,只有襄王憶夢中。’又云:‘非關宋玉有微詞,自是襄王覺夢遲。一自《高唐賦》成後,楚天雲雨盡堪疑。’時君之瘋於此亦可醒矣。”“時君”指的是唐明皇,則“瑤姬”爲楊玉環無疑。姑存此說,以備讀者評斷。開篇寫山:“碧叢叢,高插天”,只六個字就把巫山的特有風貌勾勒出來。巫山在今四川與湖北兩省交界處,長江穿行其中,霧露時沾,樹木茂盛,遠遠望去,莽莽蒼蒼,這種景象被詩人用一人“碧”字準確地概括了。巫山有十二峯,高度從海拔一千公尺到一千五百公尺不等,其中以神女峯最爲奇秀。“叢叢”寫出它的峯巒衆多。諸峯本來就很高峻,一般人對巫山的印象又是從江上舟中獲得,仰視的角度靠近山腳,所以有高插雲天之感。清人王琦注云:“首句一作‘巫山叢碧高插天’。”今本《樂府詩集》的注者認爲它比“碧叢叢,高插天”勝,其實不然。因爲一、題到《巫山高》,句首的“巫山”二字可省,否則累贅;二、“叢碧”不及“碧叢叢”,後者運用疊字,加強語調,突出巫山峯巒之多,不只挺拔,而且秀麗,而前者與“巫山”、“高插天”連讀,就覺疲弱,沒有精神。次句前半寫水。翻滾着巨瀾的長江從山腳下流過,這樣,山的風貌便整個兒顯示出來。後半融進神女的傳說:在奔騰不已的江水之上,在碧叢叢的山巒之間,飄浮着縷縷煙雲,彷彿是神女的蹤跡。“神曳煙”可視爲《高唐賦》中“旦爲朝雲,暮爲行雨”的翻新。此處正面寫巫山神女。緊接着憑藉想象,描寫楚王萌生舊情,從而魂遊巫山:“楚魂尋夢風颸然。”那吹動煙雲的風,想來是楚王的幽靈,在追求神女,希望重溫舊夢。某些注家認爲此句別有深意,大抵在“尋夢”二字上做文章,試圖證明它用的是以古喻今的手法,所謂隱射唐明皇的論點,這樣作出的結論,並無多少依據。從詩歌本身看,不過馳騁想象,抒發懷古幽情而已。“曉風飛雨生苔錢”是過渡句,承上啓下,由想象的境界引入現實的土壤。那“颸然”的涼風以及隨之飄灑的雲雨,留下的不只是那玫瑰色的高唐夢,還有斑斑駁駁的苔錢(圓形苔蘚),它們散佈在岩石上,彷彿告訴人們,夢境已經破滅,剩下的唯有悲涼的氛圍和傷逝的情感。

詩的後四句竭力濃化這種氛圍和情緒:瑤姬(即神女)早就離去,那座供奉她的古祠空蕩蕩的,聳入雲天,與寒冷的月裏蟾宮相鄰,愈顯悽楚。山中可以聞見的還有藏身於丁香樹和筇竹(一種“中實而高節”的竹子,古時用作手杖)之間悲啼不已的老猿,和帶着露水不時墜落的紅色椒果。總之,神去祠空,一片冷寂。欲尋舊夢,不過徒增惆悵而已。看來其中可能蘊涵着詩人一段生活和感情的經歷。他緬懷往事,情不自禁,於是借題發揮,用高唐夢的破滅,寄託自己傷逝的情意。朱自清先生談到李賀喜歡選用吳楚人事或景物爲詩歌題材的原因時說:“尋李賀不能忘楚,或爲餬口之方,或爲兄弟之好;然似尚有不止此者。意賀入京之先,嘗往依其十四兄,故得飽領江南風色也。其《七夕》詩末雲:‘錢塘蘇小小,更值一年秋。’注家多不明其何以忽及蘇小小,頗疑其不倫;明此當可釋然。”(《李賀年譜》)蘇小小是南齊錢塘名妓,此當指詩人之所愛。詩人另有《蘇小小墓》詩,或亦有相關之意。不論這樣那樣的推測是否得當,李賀都有類似高唐聚散的經歷。

揣摩其藝術特色,有三點:一、着力於揭示矛盾,求變求新。作者的這種藝術追求突出地表現在對比手法的運用上。例如開頭三句,使山與水相比照:峯巒高聳,巋然不動;江水綿延,翻滾不已。一者靜,一者動;一者高,一者遠;一者秀麗,一者混沌。於對比中生髮出氣勢來,顯得雄高遠,開闔動盪。二、重音疊字用得巧妙,豐富了語言的`內涵。如開頭的“碧叢叢”。中間的“瑤姬一去一千年”,兩個“一”字,一虛一實,似乎彼此不相干,其實聯繫緊密,具有非凡的表現力。“一去”有“去不復返”的意思,而“一千年”則暗示逝者的無情和時間的無情。多情的“楚王”望眼欲穿,卻始終不見神女的身影,這就有效地濃化了詩歌的悲劇氣氛。三、出奇制勝,用暖色調錶現悲涼的景況,很成功。末句“椒花墜紅溼雲間”,紅不僅是暖色,且多用以渲染喜慶場面,這裏把它和動詞“墜”字、形容詞“溼”字相綴連,慘紅的顏色和凋殘的態勢令人觸目傷懷,就象墮樓的綠珠引起後人廣泛的同情、惋惜和哀傷那樣,所有美好的、充滿生命力的事物被譭棄,更加劇人們的傷感心情。

【李賀詩詞特色】

李賀詩受楚辭、古樂府、齊樑宮體、李杜、韓愈等多方面影響,經自己熔鑄、苦吟,形成非常獨特的風格。李詩最大的特色,就是想象豐富奇特、語言瑰麗奇峭。長吉上訪天河、遊月宮;下論古今、探鬼魅,他的想象神奇瑰麗、旖旎絢爛。長吉刻意錘鍊語言,造語奇雋,凝練峭拔,色彩濃麗。他的筆下有許多精警、奇峭而有獨創性的語言。如“羲和敲日玻璃聲”(《秦王飲酒》)、“銀浦流雲學水聲”(《天上謠》)、“玉輪軋露溼團光”(《夢天》)等匪夷所思的奇語,比比皆是。可以說,尚“奇”是長吉所處的時代、特別是他的良師益友韓愈所代表的韓孟詩派共同的追求。他也有不少明快易懂的作品,如《勉愛行》、《感諷五首》其一、《京城》、《嘲少年》等。

長吉詩的另一大特點就是較多地寫古體詩、寫樂府,很少寫當時流行的近體詩,現存詩作無一首七律。李賀在樂府詩的繼承和創新方面作出了傑出貢獻,借古寓今,或諷或嘆,靈活多變,渙然有新意。在同時代的“元白”、“張(籍)、王(建)”兩派樂府外,別開境界,獨樹一幟。他特別擅長短篇,如《天上謠》、《夢天》、《帝子歌》等,是後人稱爲“長吉體”的代表作。在唐代,李商隱、溫庭筠的古詩,就是走李賀所開闢的道路。宋人賀鑄、周邦彥、劉克莊、謝翱、文天祥,元人薩都剌、楊維楨,明人湯顯祖,清人曹雪芹、黎簡、姚燮,都受到李賀詩的影響。

杜牧(《李長吉歌詩敘》)贊之爲“騷之苗裔。”王夫之(《唐詩評選》)說:“長吉於諷刺,直以聲情動今古”,“真與供奉(李白)爲敵。”毛先舒《詩辨坻》說:“大曆以後,解樂府遺法者,惟李賀一人。設色濃妙,而詞旨多寓篇外。刻於撰語,渾於用意。”薛雪(《一瓢詩話》)認爲:“唐人樂府,首推李、杜,而李奉禮、溫助教(即溫庭筠),尤益另炷瓣香。”沈德潛(《唐詩別裁集》):“依約楚辭,而意取幽奧,辭取環奇。”高棅稱他爲“天縱奇才”(《唐詩品彙》);姚文燮以爲他“力挽頹風”(《昌谷集註凡例》);黎簡甚至說:“論長吉每道是鬼才,而其爲仙語,乃李白所不及”。魯迅先生同情李賀的不幸,且“年輕時較愛讀唐朝李賀的詩”,在他手書古人的詩文中,李賀是最多的一位。毛澤東主席與陳毅元帥探討詩詞時也曾說:“李賀的詩很值得一讀,不知你有興趣否?”(《致陳毅》)

毋庸諱言,李賀的詩也有不少缺點。一方面由於過分雕琢求奇,有的作品語意晦澀、堆砌詞藻,藝術形象欠完整,情思脈絡欠連貫。杜牧含蓄地說:“賀能探尋前事,所以深嘆恨古今未嘗道者,如《金銅仙人辭漢歌》、《還自會稽歌》,求取情狀,離絕遠去筆墨畦徑間,亦殊不能知之。”錢鍾書評曰:“長吉穿幽入仄,慘淡經營,都在修辭設色,舉凡謀篇命意,均落第二義。”[2]《談藝錄》另一方面由於李賀仕進無路,體弱多病,儘管是一個青年詩人,術特色李賀的詩想象力豐富,意境詭異華麗,常用些險韻奇字,作品中出現的“死”字達20多個﹐“老”字達50多個,風格同唐朝其他詩人迥然不同。他的詩作內容有一部分承襲了屈原《楚辭》中《山鬼》,《國殤》等篇的傳統,如《神弦曲》、《雁門太守行》、《金銅仙人辭漢歌》等。另一部分則很有現實主義風格,如《老夫採玉歌》,反映了貧民生活的艱苦。同時他的詩中也流露出對好景不常、時光易逝的感傷情緒。貶李者說是“牛鬼蛇神太甚”(張表臣《珊瑚鉤詩話》),甚至認爲是“詩之妖”(潘德輿《養一齋詩話》)。 王世貞用一個“過”字來簡要概括長吉詩,還是很有道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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