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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白《獨漉篇》全詩賞析

李白1.36W

獨漉篇

李白《獨漉篇》全詩賞析

李白

獨漉水中泥,水濁不見月。

不見月尚可,水深行人沒。

越鳥從南來,胡鷹亦北渡。

我欲彎弓向天射,惜其中道失歸路。

落葉別樹,飄零隨風。

客無所託,悲與此同。

羅幃舒捲,似有人開。

明月直入,無心可猜。

雄劍掛壁,時時龍鳴。

不斷犀象,繡澀苔生。

國恥未雪,何由成名。

神鷹夢澤,不顧鴟鳶。

爲君一擊,鵬摶九天。

說明:

此詩作於安史之亂爆發之後。抒發了作者感時優亂、落拓不5、報國無門的苦悶,表達了欲學神鷹搏擊九天,奮勇抗敵、爲國雪恥的強烈願望。比興手法的運用和語調的簡潔重,使作品深沉凝重。

註釋:

《獨漉篇》:原爲樂府“拂舞歌”五曲之一,古辭以“刀鳴削中,倚牀無施。父仇不報,欲活何爲”,抒寫了污濁之世爲父復仇的兒女之憤。李白改四言體爲長短句,寫爲國雪恥。

“獨漉”四句:借獨漉水泥漿渾濁,不見月照行,夜行的人被深水湮沒,比喻國事危險,災難深重。獨漉,地名,在今河北涿縣。沒,淹沒。

“越鳥”四句:不忍射殺飛鳥,使其中道失歸路。越鳥,南方的鳥。胡雁,北方的雁。

“落葉”四句:以落葉隨風飄零爲比喻,抒發作者四方遊蕩的悲苦。客,指作者自己。

“羅帷”四句:寫夜晚微風拂動帷幕,像有人將它輕輕拉開,月光照入房,倍感親切,藉以表達作者孤苦、悽靜的處境。羅帷,綾羅做的帷幕,旁爲帷,上爲幕。無心可猜,無猜疑之心。

“雄劍”六句:借寶劍的龍鳴和鏽蝕,表達作者報國立功的迫切心情。雄劍。泛指寶劍。龍鳴,傳說寶劍在打仗時即飛赴戰場,不用時在匣中作龍虎吟。

“神鷹”四句:借神鷹爲楚王在長空搏擊大鵬,表達作者爲國雪恥,立功成名的願望。鴟鳶,指猛禽。

 鑑賞

“獨漉水中泥”,“獨漉”在今河北,傳說它遄急浚深、濁流滾滾,即使在月明之夜,也吞沒過許多行人。此詩首解先以憎惡的辭色,述說它“水濁不見月”的`污濁,第三句“不見月尚可”,又在復沓中遞進一層,揭出它“水深行人沒”的罪惡。這“獨漉”水大抵只是一種象徵:詩人所憤切斥責的,其實就是佔據了長安,並將“河北”諸郡以污濁之水吞沒的安祿山叛軍!他們不正如肆虐河北的獨漉水一樣,暗了天月,吞噬了無數生靈麼?

接着由紛亂的時局,轉寫詩人客中飄泊、報國無門的孤憤。當中原深受罹亂時,詩人正孤身一人,飄泊在東南。眼看着“越鳥南來”、“胡雁北度”,詩人心中不勝悲哀:那鳥雁飛歸的北方,不正是河山拱衛的京師所在嗎?而今陷於叛軍的鐵蹄之下,自己卻只能避難客中,這實在是最令詩人痛苦的。“我欲彎弓天射”一句,就是在這痛苦心境中激發的“射天”奇思。它與“撥劍四顧心茫然”一樣,表達了一種無可發泄的苦悶。但彎弓射天,又怕誤傷了空中的鳥、雁,徒然使它們中道折翮、失卻歸路,這真叫人左右爲難!眼望月下的樹影,偶有落葉在風中飄墜,詩人不禁一聲長嘆:“客無所託,悲與此同”——他不正如這風中落葉一樣,飄蕩無主?

自“羅帷舒捲”以下,詩境陡轉:四野萬籟俱寂,詩人卻還獨佇空堂,他究竟在等待着誰?門邊的羅帷忽然飄拂起來,彷彿有人正披帷而入。詩人驚喜中轉身,才發現來客只有清風!隨着羅帷之開,月光便無聲“直入”,正如豪爽的友人,未打招呼便闖了進來——然而它只是月光的“無心”造訪,又哪有深意可解?這四句從清風、明月的入室,表現詩人似有所待的心境,思致妙絕。而且以動寫靜,愈加將詩人客中無伴的寂寞,襯托得孤寂冷落。

詩人所期待的,就是參與平叛、爲國雪恥之用。“龍泉雄劍”此刻就掛在壁間。它如同古帝顓頊的“曳影之劍”一樣,當“四方有兵”之際,便震響“龍虎之吟”,意欲騰空飛擊。令人傷懷的是,它卻至今未有一吐巨芒、斷其犀、象之試。這雄劍的命運,不正是詩人自身報國無門的寫照麼?國之壯士,豈忍看着它空鳴壁間、“鏽澀苔生”?一股怫鬱之氣在詩人胸中盤旋,終於在筆下化爲雄劍突發的嘯吟:“國恥未雪,何由成名?”筆帶憤色,卻又格調雄邁,顯示的正是李白悲慨豪放的本色。

此詩末解,就於寶劍的嘯吟聲中,突然翻出了“神鷹”擊空的雄奇虛境。據《幽明錄》記,楚文王得一神鷹,帶到雲夢澤打獵。此鷹對攻擊兇猛的鴟、鳶毫無興趣,只是“瞪目遠矚雲際”。突見“一物鮮白不辨”,它即“竦翮而升,轟若飛電。須叟羽墮如雪,血下如雨。良久,有大鳥墜地,其兩翅廣十餘里”——那是被神鷹擊落的九天巨鵬!此詩結句所展示的,就是這神鷹擊天的奇壯一幕。從高高的雲天之上,傳來了多麼自豪的巨音:“爲君一擊,鵬搏九天”!這是決心爲國雪恥的詩人,在天之東南所發出的、挾帶着無限自信和豪情的嘯聲!這嘯聲應和着掛壁雄劍的“龍吟”之音,響徹了南中國。它預告着詩人飄泊生涯的終止——他將以“鵬搏九天”之志,慨然從軍,投入平治“獨漉”、驅除叛軍的時代風雲?

此詩共分六解(樂曲的章節),初讀起來似乎“解各一意”、互不相屬,其實卻是“峯斷雲連”、渾然一體。從時局的動亂,引出客中飄泊的悲憤;從獨佇空堂的期待,寫到雄劍掛壁的嘯吟;最後壯心難抑、磅礴直上,化出神鷹擊天的奇景。其詩情先借助五、七言長句盤旋、摩蕩,然後在勁健有力的四言短句中排宕而出。

詩雖作於詩人五十六歲的晚年,而奇幻崢嶸之思、雄邁悲慨之氣,就是與壯年時代的名作《行路難》、《夢遊天姥吟留別》相比,亦更見其深沉而一無遜色之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