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文谷

正在失落的生活

村裏有一條彎彎的小河,河水清澈見底,河邊的沙洲上,長滿青草和各種野花。放學後,他最喜歡做的事就是和小夥伴們在小河裏抓魚蝦。各家的牛羊散放在沙洲上,懶洋洋的吃草。暮色四合,炊煙裊裊,孩子們的乳名被一一叫喚,該回家吃飯了,於是戀戀不捨的趕着牛羊回家。

池塘里長滿了荷花。每到夏天,只需一場大雨,青綠的荷花葉便鋪滿整個池塘,到了盛夏,白色或粉紅色的荷花,露出水來,挺立着,隨風搖曳。有時,他和小夥伴們下河摸螺殼,抓泥鰍,帶回家炒着吃。待蓮子成熟後,他和夥伴們就偷偷去採蓮子。蓮子咬進嘴裏,滿嘴都是清香。

傍晚的炊煙裊裊,誰家做了些什麼好吃的,大家都一擁而上,主人也不難堪,都不拘謹,彷彿一家人。吃過飯,在夏夜的繁星中,老人們講述着光怪陸離的世界。

這是他曾經的故鄉。

現在,早上還沒來得及睜開眼睛,城市照例把我熟悉的聲音打了包,殷勤的送到我的面前。

輕輕重重響着的是大小汽車,雖然道路還遠,但總是像連續劇一樣不肯了斷;唱歌的還是那個老頭兒,自以爲金嗓子,幸虧他吼的時間不是太長;幾個女人總是一臺戲,在小區牆外說啊說啊,還好一句也聽不清楚,聽清楚了更煩人;接着就是垃圾車了,轟轟響一陣;更遠方有人在放音樂,不知是學校還是單位,老是重複着一個來自草原的旋律。

當他走在街上,路旁少有的幾棵行道樹透露下一點青灰色的光,空氣中滿是陰霾。他可以肆意表達自己的喜怒哀樂,反正也沒有人會注意。人們也不再寒暄幾句,連今天天氣不錯啊這樣的話都省了,他們都低着頭看腳尖,彷彿尋找掉在地上的錢似的,但固然是徒勞的,在這個時代,人人都把錢看的跟親爹一樣,沒有誰會放棄哪怕一毛錢。都不會擡起頭看一眼鋼筋水泥中漏下來的一點天,儘管天早已不是湛藍的了。

人與人之間好像有一道壁障。不可打破。滿是冷漠。

想要回歸,可是又到那裏去尋呢?故鄉早已是另外一個樣子了。小河不見了,魚蝦倒是有,翻着肚皮漂在河面上,散發着臭氣。連沙洲都被人買斷了,是鎮政府和村長主持賣的。每天,河道里的挖沙船就粗暴的揮動臂膀,蠶食河牀。年輕力壯的'都走了,孩子們也不去河邊玩了,因爲老的不放心。

怎麼捨得每天的這份沉重啊。

我們最細碎的靈魂,也只有最廣闊的大自然才能安的下。只有門外連綿的青山纔有資格做你的陪讀者,只有清晨的鳥鳴纔有權利打斷你繼續睡眠的慾望,只有你遠望的目光才能推開那些藍天的白雲,只採納窗前綠樹的沙沙聲做心緒的伴奏。

就讓他去無人的荒野裏吧,讓他去嗅長風喝露水好了,讓他去聽狼叫好了,就在那裏,做一個安靜的活死人,讓他的清擾的靈魂迴歸,那久違的,失落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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