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玉捱打，小中見大(教師中心稿)

山東郯城二中 徐西前

《寶玉捱打》這篇課文，題雖小，但內容博大精深。教學時可以圍繞以下三個問題展開：一、寶玉爲什麼捱打？二、怎樣打的？三、結果如何？具體如下：

寶玉爲什麼捱打？

寶玉捱打之由，可以說，文中有總有分。總的一句話即在賈政看來“……在外流蕩優伶，表贈私物，在家荒疏學業，淫辱母婢”，無論在外在內，在賈政的眼裏，賈寶玉沒幹什麼正事，乾的竟是 “於國於家無望”的事。分的呢，就是開始的三件事：第一件，見雨村崴崴蕤蕤。在賈政看來，有出息的人應該走所謂仕途經濟的路，更何況自己的兒子。賈雨村的到來，正是教習兒子練就官場應酬本領的好機會，同時也是自己拉攏政治同僚，擴大政治勢力的好機會。然而這一切，都因自己兒子的不肖搞得很是沒有面子，先是叫了半天寶玉纔出來，既出來了，全無一點慷慨揮灑談吐，臉上一團思欲愁悶氣色。賈政能不生出“三分氣”來麼？至於寶玉因聽到金釧含羞賭氣自盡表現出來的五內摧傷，茫然不知所往，也就是賈政所說的垂頭喪氣，並非真正被打的原因，頂多是個藉口而已。官場上寶玉的不通世務，自己進階榮升的腿腳被賈寶玉給託着了，這纔是打兒子的真正緣由。第二件，交琪官禍及於己。琪官，何許人也？忠順王爺駕前承奉的人，一個甚合王府主子心意的人，如何敢引逗的起呢？封建社會，官大一級壓死人，更何況忠順府是與賈政素無來往的別派政治勢力，賈家惹不起呀！雖說是自己的親骨肉，寶玉不打，王府能容嗎？賈政又敢不打嗎？再回到琪官的身份上去，一個戲子，寶玉也相與甚厚，這在有着封建正統思想的賈政來說，簡直是大逆不道，有辱家門。由此面對寶玉的愚頑，賈政不得不打，不敢不打。第三件，惡賈環火上澆油。見雨村，交琪官，賈政一氣再氣，心如干柴，賈環趁機點火“我母親告訴我說，寶玉哥哥前日在太太屋裏，拉着太太的丫頭金釧兒強姦不遂，打了一頓。那金釧兒便賭氣投井死了。”淫辱母婢，萬惡淫爲首，小小年紀，這還了得！賈政怎能不面如金紙，大喝：“快拿寶玉來！”

在賈政看來，一個“無故尋愁覓恨”、“潦倒不通世務”、“愚頑怕讀文章”、“於國於家無望”的人，不打，明日必將弒君殺父，天理不容！其實這裏交織着不僅僅是表面的父子矛盾，嫡庶之爭，究其實，寶玉的所作所爲，叛逆着封建正統。

怎樣打的？先令小廝“打”，後來親自“蓋”。一“蓋”字極言其狠，人性全無，活脫脫畫出賈政平日僞善臨事兇殘的真面目。

結果如何？

寶玉捱打無疑似賈家遭了一場地震。全府上下，個個惶惑。每個人此時此刻都圍着寶玉捱打之事說着自己該說的，幹着自己該乾的，好不熱鬧！王夫人勸，賈母訓，風姐罵，襲人訪，寶釵調，黛玉泣。

王夫人首先出場，其勸人之術簡直堪稱一絕。“寶玉雖然該打，老爺也要自重。況且炎天暑日的，老太太身上也不大好，打死寶玉事小，倘或老太

太一時不自在了，豈不事大！”這是站在賈政和賈母的角度，以退爲進，試圖止息賈政之暴。然而，賈政畢竟老奸巨猾，況且大丈夫的尊嚴怎能說丟就丟，倘若就此罷手，夫爲妻綱的事以後還怎麼落實？於是冷笑一聲，不爲所動，越發上了勁，竟要以繩勒死寶玉。王夫人一看，一勸無功，於是緊接來了個二勸。“老爺雖然應該管教兒子，也要看夫妻分上。我如今已將五十歲的人，只有這個孽障，必定苦苦的以他爲法，我也不敢深勸。……”這是站在夫妻感情的角度，以柔克剛，真是感人心者莫先乎情，此時賈政不覺長嘆一聲，向椅上坐了，淚如雨下。打寶玉時那個封建家長的面具，這時摘下來了。一個充滿人性的賈政出來了，一個作爲父親的賈政出來了。此時的王夫人二勸初戰告捷，可當她看見寶玉的.傷殘之軀時，一聲“苦命的兒嚇！”使她心靈頓悟，爲進一步擴大戰果，她打出了賈珠這張牌來，“若有你活着，便死一百個我也不管了！”言下之意，寶玉是自己的唯一了，誰都知道封建社會：不孝有三，無後爲大。沒有了寶玉，賈家誰還再叫她王夫人？沒有了寶玉，自己的尊貴的地位還會存在嗎？賈政聽了，那淚珠更似滾瓜一般滾了下來。無後爲大，賈政比誰都明白，賈政的淚是作爲人性的父親與作爲封建的家長兩種愛恨感情交織一處激烈撞擊的結果。

寶玉捱打之後，如果說王夫人是個先鋒官，那麼賈母便是老帥親自出馬了。姜到底還是老的辣，賈母乾淨利落，只三兩下，賈政便由上前躬身賠笑，到跪下含淚，繼而叩頭哭訴，最後是苦苦叩求認罪。這時的賈母使我們看到的是什麼？絕對家長！絕對權力！“你原來是和我說話！我倒有話吩咐，只是可憐我一生沒養個好兒子，卻教我和誰說去！”連諷帶刺，軟中帶硬，擺開家長的架勢，這是脅迫。接下來步步緊逼，“我說一句話，你就禁不起，你那樣下死手的板子，難道寶玉就禁的起了？你說教訓兒子是光宗耀祖，當初你父親怎麼教訓你來！”這是揭底。最後乾脆耍開了性子，“我和你太太、寶玉立刻回南京去！”賈母之訓，真可謂有方啊！這裏，賈母不僅僅是一位封建社會的絕對家長，也使人看到的是一位因溺愛孫子而可愛的老太太。“先打死我，再打死他，豈不乾淨了”，溺愛之至，竟要用命去贖太子！在平息這場風波中，如果說，王夫人面對賈政，用的招兒是揚湯止沸；那麼，賈母則來個釜底抽薪。

風姐這個管家婆即使在寶玉捱打這樣的場合，也不失管家風範。“糊塗東西，也不睜開眼睛瞧瞧！打的這麼個樣兒，還要攙着走！還不快進去把那藤屜子春凳擡出來呢！”對下人的這一罵，罵出了風姐的威風！罵出了風姐潑辣的個性！罵出了一個管家婆大事面前的指揮若定！

作爲貼身丫鬟的襲人，此時能幹什麼呢？人，太多了，插不下手去，最後終於找到一件別人沒幹的事，向焙茗訪查寶玉捱打的原因，也好有個底兒，事後主子問起來，自己作奴才的也不至於啞口無言。這是襲人該乾的事，她乾的適得其宜，精明周到。

寶黛出場對比鮮明，一個堂皇正大，話語機敏，善於調和；一個含蓄沉默，語短情長，唯有抽噎。寶釵來時，細心周到，手託丸藥，足見其家底殷實。一“託”字表現寶釵做事光明正大，不諱張揚。先是嘆寶玉“早聽人一

句話，也不至於今日。……”，再問襲人“怎麼好好的動了氣，就打起來了”，而後笑調寶玉與薛蟠的關係，大局穩住了之後，反戈一擊，話鋒直指襲人，變被動爲主動，化尷尬爲從容，盡顯一個大家閨秀的機敏應變之功。黛玉呢，兩個眼睛腫的桃兒一般，足見其傷心之重，哭泣時間之長。只一句“你從此可改了吧！”，語雖短情卻長，因爲關愛，實在無奈。說出這樣的勸慰之語，表面是勸寶玉改掉以前的習氣，實在是不忍心看到寶玉因叛逆捱打的慘狀。

此一語，真乃人間真愛至言！

寶玉捱打，哪裏是一件小孩子捱打的事，其中包容着一個封建家族各種勢力，各種矛盾，各種情感激烈的矛盾衝突鬥爭，實乃絕世之篇。

2004-3-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