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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人故事:陸琪反對陸琪

陸琪,暢銷書作家、編劇、獨立攝影。2003年起出版小說四百萬字,網絡總點擊過億;多家報紙雜誌開有專欄。代表作品有《潛伏在辦公室》,2部書籍銷量均超過五十萬冊,暢銷至今。2007年創建中國第四大女性網站。今天小編就來分享名人故事:陸琪反對陸琪,希望讀者喜歡。

名人故事:陸琪反對陸琪

4.5線名人

陸琪沒他微博上看起來那麼無聊。他最紅的時候大約是兩三年前,那時微博尚未蕭條,他的粉絲數一度排進新浪第七名,最多時一天內可以接5條廣告。以“——陸琪”落款的語錄風行互聯網(其中不乏惡搞者)。很長時間他糾結於一個問題:自己究竟算幾線名人?

作爲一個以職場暢銷書出道、以情感雞湯寫作聞名的寫作者,他有自己的公司,活躍於浙江文壇,與商界、娛樂圈都有交集,他發現要準確定位自己並不容易。人人都知道“——陸琪”,韓寒的書賣得也沒他好,但公衆影響力比他大。他也承認這點,他給自己的定位是介乎小衆認知和大衆認知之間。經過推算,他謹慎得出結論:四線到五線之間。

4.5線的自我定位並沒能讓陸琪釋然。中國的名人是個邊界模糊而內裏有千絲萬縷聯繫的圈子,新晉名人陸琪開始爲圈子裏的人們熟知。一些演藝圈的女明星加上他的微信並傾訴自己的情感困惑。名人的情感困惑與普通人並無不同。但女明星一口一個陸琪老師仍讓他感到深深的困惑:她是一線名人,爲什麼對我這麼客氣?

明星的情感問題與普通人並無不同,陸琪拒絕透露詳情,但他引了一句“每個女神背後都有個不想再睡她的男人”終結了話題。“但她們有一個好處,就是決斷力比普通人強多了。曾做過明星經紀人的郭婭玲——陸琪的合夥人稱,她們的選擇比普通人多。

成名對陸琪的壓力不僅來自自我認知。2013年底,陸琪從一檔廣受中老年觀衆喜愛的的電視節目《愛情保衛戰》退出,母親立即問他:爲什麼不上節目,是不是他們不要你了?

要心重,陸琪如此評價他和他的家庭。他將這點歸結爲母親是摩羯座的緣故。一個並不算書香門第的普通人家,父母親在40歲的時候從集體所有制的企業辭職創業,後來他們有了自己的服裝廠。大學畢業後陸琪拒絕接手這樁生意,憤怒的雙親在勸說無效後賣掉了廠子。多年後陸琪成名並創立自己的淘寶服裝品牌,摩羯座的母親再次被激怒,見面便吐槽他的衣服款式不好,材料也不好。

陸琪還講了很多關於雙親與他的故事。故事中的雙親跟我們的父母一樣愁人:父親的話題永遠圍繞中日必有一戰、如何統一臺灣;母親對兒子的朋友圈內容極度敏感——爲什麼又發那種哀嘆,有什麼不開心?

“父母對你的狀態滿意嗎?”我問。

“無所謂。”他輕輕冷笑,“應該還是比較滿意的吧。我想他們還是比較驕傲的——我兒子比較出名,是個作家,有自己的公司,還很多人認識他。”有次陸父去買電動自行車,看中一款,他跟商家說:“要不這樣,我讓我兒子跟你們拍個照,你這車送我好了。”商家想了半天說,“我可以少收你300塊錢,你讓你兒子跟我拍個照。”

作爲一種基因,變現意識在這個商人家庭得到了完美傳承。陸琪對自己的評價是智商優秀,情商過人。中學時代曾託人從香港販回全本《金瓶梅》倒手賣出,或許是精明浙江人的一個例證。他對每位來訪的記者講述了小時候作文被當成範文的故事,來訪者和他本人都認爲這是他日後成爲暢銷書作家的先兆。語文是他的強項,但數學和英語拖了後腿。在高考填報志願時他聽說浙江廣播電視高等專科學校(今浙江傳媒學院)不需考這兩科,毫不猶豫挑了這家。他得償所願。

暢銷書作家陸琪早在中學時就已發現自己對嚴肅文學毫無興趣。直到現在,他仍確定地表示自己並不能從《靜靜的頓河》這類嚴肅小說中獲得樂趣。那也不是他的寫作方向。中學時滋養他的武俠小說尤其是古龍的文字影響了他的文風。在成名前的一段時間,他化名在一家奇幻網文網站寫連載小說。他試圖以一種凝練的筆法描寫愛情,“每次戀愛都像決戰一樣”,但並不討好。他被迫將風格調整爲讀者喜愛的“燃”,依然無人問津。

從2000年大學畢業後到2009年《潛伏在辦公室》出版之前,這段時間是陸琪人生的低谷。網文寫作失敗之外,他創辦了一些互聯網公司,包括一家類似蘑菇街的女性電商網站,它們無一例外地倒閉了。他自己總結的原因是“意識過於超前”:走捷徑先人一步,卻沒能力等來成熟的市場。

領掌

杭州市作家協會副祕書長夏烈在2007年成立了類型作家協會,在媒體報道後寂寂無名的陸琪投來了簡歷。他解釋自己的行爲並不爲尋求江湖地位,而是給家裏人一個解釋——創業失利在家寫網文的陸琪需要一個組織和身份。夏烈看過陸琪在網上的作品,在初次會面後認爲他很有商業頭腦,“想法很多,應該能玩得來”,便把他招了進來。

作協有個核心圈子,其時已經成名的滄月、南派三叔、夏烈和陸琪等幾人不時小聚。夏烈印象中,滄月的專業是玄幻和女性武俠,南派熟知盜墓史,唯獨陸琪並無擅長的領域,但他對什麼題材會受歡迎很敏感。“當時陸琪還沒火,他不會覺得尷尬或者自覺地位不高,這就是他的特殊之處。”夏烈說,“他能迅速融入並交上朋友,沒有那種傳統文人氣。”

陸琪自評是個乏味的人,生活中沒太多娛樂。陪作家朋友們吃飯、喝酒、唱歌,他並不唱,但鼓掌很賣力。“我領掌特別好,”他說,“江南的公司成立大會上,全場就我一個人在那邊領掌。”

不過陸琪還是從這些名人文友們這裏習得了一些“文人氣”。他學着玩字畫、古玩和扇子。雖然他從小練簽名,但覺得自己的字還是寫得不好,便在家練毛筆字。江南看了後揶揄道,“你這字真的是沒有骨頭啊。”朋友圈裏他偶爾會發一些自己畫的文人畫,並沒有系統學習,只是信手自娛。他拿給上海畫院的院長看,對方沉吟半晌說:意思是對的。

文友們願意將陸琪評價爲一個可愛而靠譜的人。“他是有一段寫作奮鬥史的。”夏烈說,“說得好聽一點叫嘗試、探索,說得不好聽叫到處在找活兒,看從哪個活兒能獲得自己的名氣、身份、利益。他那時候接活不挑。”夏烈曾受人之託給《虹貓藍兔七俠傳》找編劇,在他推薦的幾個人裏,最終只有作爲替補出場的陸琪老老實實交出了本子。

“我基本上屬於一個放棄娛樂的人,”陸琪解釋自己的人生觀,“我是覺得去這種地方(娛樂場所),會讓你的人生變得醉生夢死。這不符合我的人生需求,我的需求應該是把更多時間花在工作上面,而不應該去享受。”

陸琪最近被邀請去新浪給新一代網絡紅人頒獎,網紅們見到他皆以“陸老師我畢業時看過你的職場書”爲開場白。新網紅們可能並不知道這位前輩並無太多職場經驗。2009年《潛伏》電視劇熱播之後,陸琪在博客上寫了篇《潛伏在辦公室——“餘則成”教你職場生存》,也跟着火起來。一家出版社的編輯注意到這篇文章,陸琪答應對方將文章擴寫成一本書。

首印8萬本。對一個並無名氣的作者而言,這個印數顯得有些慷慨。印數的壓力讓陸琪感到不安,書在噹噹網上市當天,他定了個11點鐘的鬧鈴,這是噹噹網榜單的更新時間。鬧鐘響了,他一看,《潛伏》排在新秀榜第一名。3天后斷貨。陸琪趕緊打電話給出版社問加印要等多久,對方說要15天。“氣得我呀!恨不得飛到武漢去罵人,市場上就硬生生斷了15天!”

接下來陸琪來了段成功與失敗很容易轉化就看你能不能熬下來的雞湯,總結了他的轉運。

“——陸琪”

在《潛伏在辦公室》之後,陸琪又推出了大約五六本暢銷書。他的寫作已經取得了市場意義上的成功,但他並不滿意自己的寫作能力。他心心念唸的是自己在小說上的成就。“我會習慣性拿自己的小說和最頂尖的人去作比較,比如南派啊、江南啊都是我的好朋友。我覺得自己寫得一點都不好,寫着寫着就憤怒了,然後我就去把他的短篇看一遍,果然還是他寫得好。”

陸琪並不喜歡他寫的這些暢銷書,但他在乎與之關聯的粉絲和市場,這也是文友們一樣關心的話題。他們從郭敬明的成功中悟出了一些道理,並給陸琪講:如果你僅僅追求市場和粉絲,那肯定是要往下降才行。夏烈回憶,陸琪當時讀得比較多的一本心理書就是《烏合之衆》。“我們根據他在考慮怎麼佔有市場和吸引粉絲這個角度跟他講郭敬明這個狀態——不斷掉底線,那他應該也再掉一點,讓更多的腦殘粉和烏合之衆變成他的受衆,這點很重要。”

在江南看來,陸琪接納了朋友們的建議,並將其貫徹在之後的寫作中——一種對簡單化文字的追求。這種淺白而冗長的文風至今充斥於他的微博,它們獲得了大量的轉發,也遭到了一些嘲笑和戲仿。

陸琪體的龐大戲仿者隊伍中不乏他的朋友們,包括夏烈。“很多精英學者經常會說心靈雞湯其實就是垃圾,我們這個時代沒有真正的價值觀、倫理觀、哲學深度,把心靈雞湯作墊腳石。但是我恰恰認爲心靈雞湯有它那個層次巨大的社會價值,它有它的正能量。”夏烈說,“我們可以想象農民工、學生、廣大婦女沒有心靈雞湯,那這個時代的平民百姓會過得更痛苦。當然,你也可以說過得更真實,痛苦都是真實來自這一刻的——別人在奢侈消費,我還在路上大排檔吃一碗粉絲。這個沒有,那個沒有,一點雞湯都不給你,盡是真實的痛苦,那是很可怕的人生。所以雞湯自有價值。陸琪能堅持5年受大家歡迎說明我們社會的男女關係常識、倫理都還沒有建構好,所以他做雞湯,在頂這個缺,他賺錢也是應該的。”

在採訪的最後一天,我們在辦公室一直聊到午夜。距離零點差12分的時候,陸琪突然停下來看了下手機。然後他開啟筆記本電腦,點開新浪微博,噼裏啪啦一通猛打:

當有人說我愛你,但沒辦法在你身邊時。他真正的意思,是想要離開你。因爲真正的愛情,就是要和你在一起。是不顧一切的,撲到你身邊。不想得到你的人,不想始終陪伴你的人,就算表現出再多的好,也是虛僞。愛是得到,愛是擁有。愛有艱難,但沒有無奈。——陸琪(上帝保佑,大家晚安)

零點後一分鐘,他摁下發送按鈕。半個月後再去看,這條微博獲得了5820次轉發、2298個贊以及230條評論。在過去的5年裏,除了一兩天,陸琪的晚安微博幾乎做到每日更新。

這恐怕是自稱耐性不佳的陸琪不多能堅持做到的事情。它獲得的成果除了那些評論和轉發,還有每天新增的約3萬個新關注者。

他承認——或者不向我掩飾他的抱怨——寫微博已經讓他失去愉悅感。有段時間他試圖變換文風,讓文字更爲簡練,以掙脫這種倦怠,結果,轉發評論數急轉直下。

自認智商不低的他需要放下一些優越感,講一些正確而直白的廢話,讓最大多數的普通人看懂。“一句話可以說完的東西,我就用 140字去寫,反覆說反覆說,她可能就懂了。”他覺得莊雅婷、連嶽以知識分子的姿態去寫作,情感高高在上,會“讓姑娘們感到受傷”。

陸琪在寫作上的立場很照顧姑娘們,卻一不小心讓他的老友夏烈受到了傷害——2010年魯迅文學獎在浙江紹興頒獎,陸琪作爲與會作家發表了一篇措詞激烈到有些尖刻的講話:

暢銷書作家……賺讀者的錢,是老百姓養活我們,所以我們寫普通人要看的東西,迎合普通人。而傳統體制內的作家,這個問題就複雜了。有人爲文學寫作,那是寫給文學看的,而不是寫給人看的。有人爲夢想寫作,那是寫給夢想看的,不是寫給人看的。有人爲拿獎而寫作,那是寫給體制看的而不是寫給人看的。林林總總,其實爲什麼的都有,但就是沒有寫給人看的。爲什麼呢,因爲公衆在作家眼裏是庸衆,迎合他們就是媚俗。體制內作家靠體制養活,寫東西給體制看。而只有靠老百姓養活的人,纔會寫東西給老百姓看。

所有作家都是文狗,暢銷書作家網絡作家是老百姓圈養的文狗,代表了主流人口的審美和意願。說句難聽的,反正要獻媚,爲什麼不向老百姓獻媚呢。

這篇據稱是早早準備好的發言稿讓東道主代表夏烈無比尷尬。“他當時急於在知名度上把自己往前推一把,這是我多年之後的一個判斷,”夏烈說,“說一些刺耳的比較有鋒芒的話,想以此引起全國媒體的關注。這等於把自己和傳統精英作家直接對立起來,講誰是更有讀者的文學,誰是更民主的文學,這就沒勁了。”

半年後,在一次酒吧聚會上,陸琪找到夏烈碰杯,算是給這場不大不小的尷尬畫上句點。他說:夏老師,以後我不混文學圈,我開始混娛樂圈了。

陸琪果然開始衣着光鮮登上各種電視臺的情感欄目。與傳統作家爭高下已被他拋到腦後,他現在關心的問題是,誰會買他的賬?在分析了自己的粉絲後陸琪圈定了自己的目標受衆——最普通的那羣姑娘。

“我比較雞賊的一個點是,我做一件事情總是想滿足幾個好處。這是個很大的受衆羣,它也有好幾個好處:一個她們要求沒有那麼高,她不會像一些高知對你的理論體系提出非常高的要求。第二個好處,她們的消費能力比文藝女青年或者高知人羣要高,有點怪,我們測試得出來的結論,她們要高很多。”陸琪說,“第三個,她們佔整個女性中的一個大比例。我們抓這個人羣,比抓那一小撮人羣更好。我當時在想,我們能滿足這三個好處,那爲什麼不來做這件事情呢?”

陸琪的很多言論讓他看上去像是男性羣體裏的叛徒。在情感互助小組活動現場,一位80後的男士明確向我表示反感這種剖析男性心理的行爲。“你想啊,我要騙一個姑娘哄她上牀的時候突然有一個男的告訴她,‘他做的這些都是爲了哄你上牀’,你當然反感啦!”

得罪男人在陸琪的預期之內,他不在乎。陸琪稱之爲“洗粉”——洗掉男粉和文藝粉。一個典型的陸琪粉絲肖像慢慢清晰起來:她住在北上廣或江浙,有份白領工作,情感上有困惑,能夠接受100-400元的消費。

在陸琪那些微博評論裏,能明顯看出粉絲中女性佔到絕對多數。很多人表示陸琪老師說得確實很有道理。

陸琪的微博粉絲數有2600萬,這個數字已不再讓他感到驕傲。他說自己玩微博玩得早,“估計裏面至少有一半是死粉。”他說,“我很早就知道,我不可能永遠那麼紅。要不然我也不會開公司,不會做節目,不會開淘寶店。”但他顯然渴望被更多人認識。他所有的書的封面都是他的照片,他刻意7年不換微博頭像,希望被記住。走在街上沒被人認出來,會讓他感到失落。

某次與朋友在飯館吃飯,鄰桌一對情侶模樣的正談論陸琪。他們聽到男的大聲嚷道:我最TM煩陸琪了。

“那個男的喊得特別響,”陸琪說,“整場吃飯,他一直在說煩陸琪。我們真的快笑抽了。”

也有被認出來的時候。有次他去吃餛飩,店裏的大媽大伯認出了這位《愛情保衛戰》裏的名人。一排人舉起相機給他拍照,不明就裏的廚師也從後廚跑出來加入圍觀。

“感覺怎樣?”我問他,“裝作平靜,內心暗爽?”

“對,差不多這樣。”陸琪說,“這個不就是我自己要追求的東西嗎,對吧。”

門檻

我找到一些陸琪書裏前後矛盾的部分,問他是否知道這些。

“我到現在也不覺得自己是一個成體系的理論,”他說,“我也沒有想把它變成體系,沒這野心。這個行業沒有門檻。你看我們公司的節目編導小郭,朋友圈第一情感高手,可人家從來沒談過戀愛。這行惟一的門檻是人家願不願意聽你的。”

他不太喜歡“情感導師”的稱呼,覺得聽起來像江湖騙子。一些找過來尋求合作的身心靈機構被他拒絕了,他說那是“邪教”。失戀互助小組的活動上,他對姑娘們說:失戀就是靠時間和新歡解救。失戀互助這個事情不掙錢,什麼時候我跟你們收錢你報警抓我。“對,我自己斷自己的後路,”陸琪說,“我口口聲聲說我的目標是掙錢,但有很多機會我們都是放棄的。我們對掙錢的渴望並沒有嘴上說的那麼多。”

基督徒陸琪去教堂的次數不多,但牧師喜歡邀請他去講課。臺下一水的大伯大媽,都是《愛情保衛戰》的觀衆。他們爲陸琪感到驕傲。陸琪聽說信徒中有人得了病不上醫院,他很生氣。

“什麼叫不需要去吃藥?不需要去住院?我告訴你們,醫生和護士的智慧也是上帝給的,他們就是上帝派人保護你們的人,所以你要相信他們。”他對臺下說。

陸琪是個講究說服技巧的人,他知道在微博上一些極端的表達可以吸引眼球,比如“過節男人不給女人紅包都是耍流氓”,或者“男人不讓女人管錢包就跟他離婚”。

“越激烈的話就越容易得到別人的認同,會吸引很大一批粉絲,普通人會很愛聽這種話。那種特別高知的那些女性,聽到這種話就走了嘛。”

現在,輪到陸琪爲這些洗粉的話尷尬了。主持人華少找到他抱怨:你說情人節不給老婆發紅包是流氓,我老婆就追着要我發。一些女粉絲髮來私信:我老公不讓我管錢包,怎麼辦我要不要跟他離婚?

“沒有大紅過的人,哪知道說一句話管那麼大用。”陸琪說,“我發現真的會影響人家生活。現在我也覺得這種行爲挺無聊的。”

極端表達留下的另一個副作用是,被洗掉的文藝粉和知識層級較高的人羣比留下的粉絲有更多的表達欲和影響力,陸琪已經意識到他丟失了一個有話語權的羣體,“所以你看,做人不能太雞賊,遲早要出問題。”

但剩下的那些活躍粉真的是陸琪想要的受衆嗎?陸琪開了個水晶淘寶店,銷售額達到淘寶同類目第一。他曾經認爲自己擁有呼風喚雨的影響力。他發現粉絲們只會找他要書,逢年過節粉絲們喊着他出來發紅包,“爲什麼就沒有人想過要送我東西呢?他們只是想用你。”

他隱約覺得有問題。得到的結論是:關注他的人不是粉絲,而是用戶。“粉絲是我毫無保留地付出,我不需要回報,我付出因爲我喜歡你。用戶是你這個東西對我有用我就付出,你這個東西對我沒用,那你是騙子。”曾經認定情感工具書比小說賣得更好,幾年後當江南和南派三叔的小說銷量已經是他的情感工具書的幾倍時,他承認判斷失誤——作爲娛樂消費品的《盜墓筆記》老少咸宜,它的受衆比一個女性情感受困羣體大得多。

絕望

2016年1月23日下午兩點鐘,陸琪準時出現在“失戀互助小組”在北京的現場活動上。這是個免費參加的活動,報名的45人中來了30人左右。她們大體上二十多歲,相貌平平,活動開始前不少在拍照,交換微信,談笑風生。

每個參加者都領到一份資料袋,裏面有一本陸琪正在寫的小說試讀本、陸琪簽名照一張、打印的陸琪的信、絲巾、紙巾、彩色貼紙一張。

“失戀互助小組”是陸琪看美國電影想到的創意,模仿西方的互助戒菸小組和戒酒小組,6個人圍成圈,每個人來講自己的故事,由別人給出相應的意見。這是個心理安撫類型的活動。這件事並不能爲他帶來收入,每次去趟外地都要花掉好幾萬。至於影響力他也並不看好,“你永遠只是影響到了那一部分人,他們沒有擴散性。因爲大家不關心你失戀。”陸琪認爲那些得到面對面幫助的人會成爲鐵桿,他們將是他最具黏性的用戶。所以需要“傻傻堅持”。

陸琪進場,工作人員說“掌聲再熱烈一點”。他穿了雙厚底帆布鞋坐在紫沙發上,拿起話筒:“今天特別冷,能來這兒大家都是生死之交。”

陸琪拿手卡簡短開場,傾訴者輪流講故事。每個傾訴者講述完陸琪先分析一陣再讓旁聽者給出建議,最後他點評建議並總結。活動結束工作人員教大家用袋子裏的小彩紙疊愛心並收集進一個玻璃瓶子裏,再召集大家站成幾排背向鏡頭拍照。

“我們身邊很多人,包括現在這些姐妹,每個人都會有寒冬的時候,在寒冬裏面你們可以相互安慰,每個人都是別人的竿、別人的杖。”陸琪說。

工作人員讓大家舉起右手,喊失戀互助小組口號,“大家喊得有氣勢一點,好嗎?!”

陸琪喊前半句:“黑夜無論怎樣悠長”;姐妹們喊後半句:“白晝總會到來。”

之後是排隊跟陸琪單獨拍照時間,工作人員幫他們拍。他們站在陸琪的廣告易拉寶前,陸琪始終雙手前握,他沒有變換姿勢。

觀衆裏一個穿紫色V領毛衣、棕色雪地靴的武漢姑娘稱自己透過微博關注到陸琪,但她表示自己不是粉絲。在幾年前遇到感情問題時,陸琪的《愛要深,心要狠,幸福不能等》給了她啓發。“我覺得有些點確實寫得挺對的,有點恍然大悟,就放下了。”

“可能他有些小才華。”紫衣女說,“但是要我說他有什麼吸引力我說不上來,我不是喜歡他那種類型的人。可能粉絲覺得跟他交流溝通就像知心大哥哥吧。”

一位上臺傾訴的姑娘始終沒有摘下口罩。她說家裏條件特別不好,跟一人交往半年後發現他有未婚妻,2010年那男人結婚後倆人仍然糾纏不休,2012年她發現那男人跟人曖昧,被他打傷。13年倆人基本斷了,但因爲她借了錢給那男人,他不還,糾纏至今。

陸琪在聽了她的事後連續拋了幾個反問,嚴肅緊盯她,沒留迴應的餘地。

旁聽者中有一大姐說,“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你是一個非常自私的人……當事情發生時你又很自卑,又讓我覺得很可憐……面對暴力你丟盡了我們中國女人的臉……”

陸琪問她能不能下定決心不跟那男的聯繫,說你一旦下定決心我是不會放過你的,我會一直看着你。活動結束她噙着淚去後臺找陸琪:“我的`事情還沒解決呢……”但陸老師已經走了。接受採訪時她表示自己因爲這件事已經二十多天沒好好吃飯。在心情不好時她會特意點開陸琪的微博,一條一條看下去,尋找安慰。“對啊,就跟吃藥一樣。喝完雞湯就好過一點,我現在需要的就是這樣。”

另一位27歲的黑衣姑娘講了小她3歲的男友劈腿的故事。她越講越激動。陸琪要看那男生新女友照片,她從微博裏翻出來,陸琪說自拍都沒你好看,說那男生沒眼光,說你一點錯都沒有。

陸琪問大家,這樣的男人還要不要?“不要,”姐妹們大聲迴應。陸琪讓一胖乎乎的旁聽姐妹監督她刪掉聊天記錄、照片、微博、電話等等。那女生沒反抗,在幾個姐妹的圍觀下刪了十來分鐘。然後陸琪開了幾個玩笑,那女生又哭又笑。陸琪說你要多相親,抱着先做朋友的態度相親,大家也是。

“悲傷有5個階段,心理學家提出來的 ,否認、憤怒、交涉、絕望、接受。”陸琪對大家說,“失戀互助小組最大的作用是什麼?逼你們走向絕望。”

地鐵口

《潛伏在辦公室》最終賣出一百多萬冊。他的微博上多了幾千個粉絲,每發一條微博都有一兩個人轉發。陸琪感到自己的人生到達了前所未有的新高度。但新增的粉絲數慢慢降下來,也不再有轉發。他發現微博上還是沒幾個人認識他。陸琪將寫作方向從職場轉向情感,在他看來後者是一個更有潛力的市場。

“我霸佔的情感是個地鐵口。”陸琪說,“所有人都得從我這個地盤上走過,很少有人說我不談戀愛,或者談戀愛不出任何問題。所以這相當於是在地鐵口蓋一個房子,霸佔地鐵的人流。”

夏烈認爲陸琪以男性身份介入,爲女性在情感問題上指點迷津填補了市場的空白。“往下降一降,我們講完一通嘻嘻哈哈就完了,但陸琪會消化吸收。”夏烈說,“他做事情理性的策劃比較明顯,不是我們傳統意義上作家型、才子型的人。”

他開始參與各種熱點話題,主動挑起論爭,說一些出位的話。他希望能被人記住。他的粉絲數終於躥升到前十名。

2014年春節,心滿意足的陸琪讀了本李零的《人往低處走》。開始總結過去的這一年:

我原本以爲我這一年做的可好可好了,你看我現在這麼紅,然後也掙錢,特別好。後來我回頭一想,好像這一年我其實什麼都沒幹。我變成一個沒有根的東西。

我跟網紅的區別可能是我是有作品的。但是我的作品是我微博段子嗎?我的作品是我的那些書嗎?哪一本書是說陸琪靠這本書大紅大紫的,也沒有。

我只是單純讓人們記住了我的名字而已,有些人喜歡我,有些人不喜歡我。我們前兩天在談一個嘉賓,後來說我們不要用他了,爲什麼?因爲只有討厭他的人才關注他。雖然不至於關注我的人都討厭我,但我這一年至少是沒有做一些讓我能夠驕傲的事情,在那一年,所以當時我就醒了。

我還是覺得有文人的迂腐的氣息在自己身上,我希望自己能夠有一些讓人驕傲的作品。我確實是紅了,這個結果可以讓人滿足,但是過程並不讓人驕傲。

轉型

陸琪可能不算是個吝嗇之人。採訪進行到一半他忽然想起下午沒喝紅酒,便起身走向辦公室的酒櫃。“你喝酒嗎?”他問我,不是那種獲取許可的禮貌而機械的問法,而是希望得到肯定回覆的詢問,它讓人想到急切要同來家做客的玩伴分享電動火車的小男孩。

這種性格使他討人喜歡。3月8日婦女節,他的公司辦了場下午茶。兩位戴着廚帽的糕點師全程服務。靈果公司的40名員工——她們全是女性——分享了這些福利。公司財務告訴我,這次下午茶的花費是1.1萬元。每年陸琪在公司團隊建設上的花費都超過20萬元。相較於公司每年的收入,這份開支只是零頭。他希望員工在公司感到開心。幾年前他開淘寶店,辦公室選在杭州中心區域的黃龍,“我希望讓淘寶店的員工也有白領的感覺,而不是一個店小二。”

靈果公司位於杭州城西一個英文名叫M名人故事:陸琪反對陸琪trix的寫字樓,它的使命是幫助陸琪完成事業轉型。前一天下午6點鐘,陸琪拉着一大桌子人在開會。黑色會議桌上吃剩的盒飯表明這個會已經開了很久。陸琪喜歡頭腦風暴式的工作方式。他半躺在椅子上,拿着一隻杯體大約有他的臉那麼大的酒杯,淺酌慢飲。

2016年1月22日,在自媒體大會上,陸琪做了個《自媒體必死,自內容永生》的演講。“自媒體爲什麼要進墳墓,是因爲它依附於平臺的,平臺死了他就死了。”他對臺下1200名聽衆說,“有一天大家不開啟微博了,這些自媒體人就活不下去了。你看以前百度貼吧紅人、天涯紅人,一茬一茬全死了。只有做內容,進入主流媒體渠道,這是一條真正的路。”

從2014年開始,陸琪把自己的目標調整爲做一檔像《萬萬沒想到》或者《奇葩說》那樣的節目。他已經不甘於只做一個書寫者,而是內容和創意的引領者。他不再關心微博每天多了多少粉,有多少轉發評論,而是節目收到的反饋如何。

那是陸琪認爲自己無所不能的時候,優酷網提出只需要他出鏡,其他一切關於視頻的事務及推廣都由網站負責。他拒絕了——現在他承認這是個糟糕的決定。死活要把版權抓在自己手裏,零基礎製作。他覺得自己都能搞掂。《陸琪來了》2015年每集有百萬的點擊量,但《奇葩說》每期的播放量則是千萬級。他知道自己還差得遠。

團隊並不願意讓他做主持人。矮,沒顏值,聲音尖,娘,還特別喜歡甩手。他承認她們的意見都對,但還是要上。“我就是要東試一下西試一下,追求人生高度嘛。”他認爲自己的表達能力尚可,知名度尚可,“一個很重要的原因是——再請一個主持人得花很多錢,還不如我自己上。”陸琪說,“請那種沒有知名度的,沒有意義;請比我知名度高的,成本要提高很多很多。”

會議陷入短暫的沉默。一桌子人各自捏着手裏的手機,吸塵器轟鳴的背景音中維持着一種午夜酣睡般的沉默。陸琪在酒精的作用下面容浮腫,暗紅中泛着灰色。他用食指使勁推了推額頭,試圖在微醺中找到一些清醒。

今天他穿的是英式的布洛克雕花鞋,一件灰底米黃色和淺藍袖子的休閒襯衫讓他顯得精緻而放鬆。“好無聊。”“你好冷喔。”“想不到你是這樣的人。”“你一個二次元不要討好我們好不好。招你90後進來做什麼?”他頻頻甩出吐槽,否掉了員工們的一個個提議。他的聲音尖細,但富有感染力而無惡意的表情部分彌補了這個缺憾。現實裏見到的陸琪比視頻裏顯得自然一些。員工們也不會放過揶揄他的機會:你穿10cm的高跟鞋上節目,還是沒有某某高啊。一桌子女人開會有種特別的氣場,她們高頻度的聲音互相襯托,有種不假思索、脫口而出的亢奮。

陸琪的第二個節目《小鮮肉拿走不謝》將於4月上線,他吸取了教訓, 終於給合作伙伴讓出了位置。他引入了投資。這是一檔娛樂女性的節目。“每個團隊都會有時運的點,不知道我們團隊什麼時候可以爆出來。”

陸琪的公司幾乎是圍繞着兩檔節目成立的。中學時父母給陸琪算命,五行缺木,按照算命的說法這代表缺乏創造力和想象力。但陸琪公司裏的很多創意都來自於老闆本人。他是公司裏的文化和創意擔當。他知道她們依賴他。

“我和我的女朋友是婚外關係,一直勸他找個男人。最近他們家裏介紹了男朋友,他們確立了關係,我卻很難受,很難跟另外一個男人分享。我們真的不是約炮關係。請給我一個真誠的回答。”在爲下期節目準備素材時,陸琪從粉絲傾訴中選了這條念給員工聽,“——真誠的回答就是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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