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芙蓉淚恨歸天的徵文

徵文1.99W

秋風冷,夜微涼,這所破屋裏,她一個人孤零零的躺在牀上昏睡,牀板似鋼,布衾如鐵,冰得她沒有一絲溫度,她不知在這個被人遺忘的角落已昏睡了多久。恍惚中她記得寶玉來看她,彷彿寶玉還在屋裏,在她身邊……她不由自主的回憶起在賈府的那些日子,一件一件,歷歷在目……

芙蓉淚恨歸天的徵文

她記得那年自己很小很小,剛剛能分辨的出這個世界的輪廓。賴麼麼牽着她的小手,把她帶到一位慈祥的老婦人面前,她機械般的跪下請安,她知道從此以後自己只是一個低下的丫鬟,而且是僕人獻給主子的丫鬟,是這個府裏身份最低下的一種。只是,她從不在意,她知道自己比別人強出很多,她從不掩蓋自身的光芒,從不向別人屈服放低自己的身份。果然,她的嬌美容貌,她的心靈手巧,她的聰明伶俐,漸漸贏得得賈母的歡心。不久她就到了寶玉身邊,成了他的四個大丫環之一。

在怡紅院,在寶玉身邊,她才真正作回了自己,感受到了她從未感受過的溫暖。在這裏,她才品味到自己存在的價值,才感受到一個“人”應有的尊嚴。她知道寶玉對自己的關懷依戀,她也知道自己對寶玉那份深厚的關心與愛護,只因爲他是第一個沒有低着頭看自己的人。她只覺得如果寶玉不趕她走,只要寶玉保護她,她就會永遠在這兒,這會是一件很快樂的事情,大概也是她這一生最好的歸宿。

可是那一天寶玉發了脾氣竟說她“蠢才,蠢才!將來怎麼樣?明日你自己當家立事,難道也是這麼顧前不顧後的?”聽了這話,她只覺心中某個地方無聲的流出血來,只顧反擊回去,寶玉竟要攆她走,她愣住了,她第一次和寶玉吵得這樣兇,第一次流下了淚,因爲他竟然不懂自己的心。後來寶玉向她道歉,她就痛快的把那些扇子一把把撕碎,把心中的苦澀一點點打散。她原諒他了,也必須原諒他,畢竟只有他能尊重她。

她知道自己是個奴僕,但她從不把自己當做奴僕,她不知道爲什麼自己就得受別人的欺壓,就得低三下四。因此她偏愛打扮的亮麗,偏愛對那些小丫頭髮號施令,偏愛依着自己的性子而活。她看不起想襲人那樣卑躬屈膝的奴僕,看不起她們處心積慮的勾心鬥角,更看不起這沾滿污穢的世界。她只希望自己可以永遠擡着頭做人,永遠活得隨心所欲,永遠恣意灑脫。

天氣冷,她病了,又是寶玉爲她請醫生、抓藥、爲她着急,她很是感動她甚至把寶玉當作了自己的親人,她希望用自己全部的力量去幫助他。因此,當她看見那燒壞的雀金裘時,毫不猶豫的拿起針線,無論病勢多麼沉重,也無論身體多麼勞累,她不顧一切的飛針走線,只爲能讓寶玉放心,只求自己能給他獨特的奉獻。當她面對寶玉看到補好的雀金裘時的笑臉,她也欣慰的笑了--身上的病痛如何抵得過這樣的屬於他們的歡樂?

誰料,她的病剛見起色,一場風波悄然而至。王善寶家的的讒言,使她被王夫人召去問話,王夫人滿臉怒氣問她與寶玉究竟怎樣!她是何等聰明之人,豈能不明白話裏的意思?她不卑不亢的回答。不讓王夫人找到一絲話柄,巧妙地將搬出了賈母,王夫人只得暫且放她回去。但她感到自尊受到了莫大的傷害,她無法忍受這樣莫須有的罪名,因此又病了一場。

終於,“抄檢大觀園”成了園中兒女的一個噩夢,攆司棋、入畫,逐芳官、四兒,她當然也未能倖免。王夫人只許她穿貼身的一件衣服回去,而那個讓她決心用一生守護並也盡力守護着她的人,只能眼睜睜的看着她被拖了出去……在那一刻,在兩人目光逐漸變遠的那一刻,她忽然明白了,他與她之間終於還是隔了那樣一道無法逾越的鴻溝,那是眼神可以相會的距離,卻也是身體無法衝破的屏障。她也終於明白了,原來一直都是自己太天真,只有他和她,終究是無法掌控自己的命運……

她回想起那天的情形,不免又動了氣,咳嗽起來,她還是不明白自己爲什麼會落到這個地步,爲什麼遭到那麼多人的痛恨?難道只因爲自己生的好?只因爲自己不懂得收斂?只因爲這樣就得擔這個虛名?她覺得自己此時無比清醒:“我知道,這個身份就註定了我的結局,我想不受壓迫,不屈膝與人,是不可能的。縱使我再出衆,也不過是個僕人!我知道,但我不願這樣認命!難道這樣我就得受這種委屈?”

她無力的擡起手,無意間碰到了寶玉來時留下的衣服,嘴角勾起了一抹苦笑:“罷了……我還抱怨這些做什麼?連寶玉都無法改變的現實……罷了……我也累了,現在解脫了……離開了那兒……再也不用管那些偏見與不公……”她只覺得頭沉沉的,昏昏的……慢慢的,她看見遠處有一片白霧,越來越清晰,又有一位美麗的女子,身着白衣,向她微笑……那樣的笑容如此純潔自然,有如此溫暖親切……她無法抗拒……她覺得好輕鬆、好輕鬆……她用最後的力量呼喚了一聲這個世界上唯一牽掛的人,便隨她而去……帶着淚,帶着笑……

於是,人間少了一個名叫晴雯的女子,天界卻多了一位高潔的芙蓉花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