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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天的深淵

我彷彿剛從冬天裏擡起頭來,望一眼窗外,就看到柳綠了。

春天的深淵

那麼鮮的綠色,像是瞬間浮現的。我好像沒有得到任何資訊和預兆,我一擡頭,它就綠了。我無法斷定,它綠在我擡頭之前,還是我綠在擡頭的瞬間。反正,我一擡頭,窗外就有了綠色。這春天最初的綠,綠出了我的一些喜悅和一些心慌的感覺。那心頭驟起的某種喜悅和莫名其妙的慌亂感,源於綠固有不變的綠,還是那些心裏紛繁浮燥的思緒,我真的說不清。

似乎,我經歷了漫長的冬天。漫長的春寒。似乎,我還沒有完全置身於春天。但自己究竟經歷了怎樣漫長的冬天,究竟經歷了怎樣漫長的春寒,我說不清楚。那些柳樹枝頭的綠,從我的窗外來到了我的內心,僅僅是因爲我無意識地擡起了頭嗎?

我爲什麼恰好在那個時刻擡頭呢?我擡頭爲什麼就瞅一眼窗外呢?

這個看似簡單的問題,卻深遂得我摸不到底,難以破解其中的奧密。

我擡起頭來幹什麼,我也不知道。就那樣自然而然的擡起頭來,又自然的望一眼窗外。很多年,我總是低頭伏案梳理那些擠滿內心的黑字,或者把很多很多的白紙寫滿了黑字。很多年,我都說不清自己寫過多少字了。在我低頭寫字的過程中,外面的世界發生什麼變化,我都感覺不到,就像我沒有感覺到柳樹已經發芽,就像我擡起頭來,窗外的柳已經綠了……

其實,我每天都從那些柳樹下走過,我在路上看到什麼了,竟沒有看到柳綠了,竟是在木桌邊擡起頭來望向窗外的時候,才知道柳綠了。此時,我的心很不舒服。

就在今天早晨七點三十分,我還在離柳樹旁邊的大門裏,站立十分鐘。我每天早晨七點三十分,都和幾位進階主管一起站在大門口,迎接幾千名員工來上班。很多年,每天早晨,我們站在門裏,柳樹們站在門外。春夏秋冬,除去颳大風降大雨飄大雪,我們總是站在門口。可是,春夏秋冬,颳大風降大雨飄大雪,柳樹一刻也沒有放棄站立。我只是每天站立十分鐘,那十分種幻化出過很多很多的夢裏風景。

我知道,平時,我的目光裏很少有柳樹的。

我的心裏想着太多的事。

即便是春天,站在它身邊,我肯定不像它那麼時時綠着自己。

我的心裏甚至想毀掉什麼。那些內心的`戰爭,那些夢想和算計。那些明知故犯的笑話。我的內心並不全是綠色的。

沒有人看到我眼睛一亮,內心充滿喜悅,是我不能傳遞給人綠色嗎?

是的。我的內心暗淡,生命就呈現暗淡,那樣的時候一定很多。如果我提防算計別人,別人也一樣提防算計我。我面對某些人和某些世事不安,某些人會因爲我的存在而警覺不安嗎?

我感到自己正置身在春天的深淵。

我不僅置身春天,更深的,是置身在我說不清的世界裏。是時間或者歲月,是天空或者虛無,是堅實或者大地……

我只能是在置身於那樣的世界,感受春天,與春天在一起,但我不能完全和春天在一起,但我永遠或者比春天更長久地在那樣的世界裏……

我在用綠色置換內心的多種色彩,我願意自己是簡單的綠。

我不知道自己怎樣才能脫離春天的深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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