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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經內容簡介

詩經3W

《詩經》是中國第一部詩歌總集。它彙集了從西周初年到春秋中葉,也就是前1100年到前600年,約五百多年間的詩歌305篇。以下是小編整理的詩經內容簡介,歡迎閱讀。

詩經內容簡介

《詩經》的主要內容涵蓋歌功頌德、農事、燕饗、戰爭徭役和婚姻愛情等幾個方面。

歌功頌德詩。

儲存在大雅和“三頌”中的祭祀詩,大多是以祭祀、歌頌祖先爲主,或敘述部族發生、發展的歷史,或讚頌先公、先王的德業,總之是歌功頌德之作。如被認爲是周族史詩的《生民》、《公劉》、《綿》、《皇矣》、《大明》等五篇作品,讚頌了后稷、公劉、太王、王季、文王、武王的業績,反映了西周開國的歷史。

農事詩。

如《周頌·豐年》描寫周初農業大豐收的情景:“豐年多黍多稌,亦有高廩,萬一及秭。”《詩經》中的這類作品,真實記錄了與周人農業生產相關的風俗禮制,反映了當時的農業經濟狀況和社會的生產力水平。此外,《七月》作爲《詩經》農事詩中最優秀的作品,敘述了農夫一年間的艱苦勞動過程和他們自己的生活情況,讓後人真切感受到他們的不幸和痛苦。

燕饗詩。

《詩經》中還有以君臣、親朋歡聚宴享爲主要內容的燕饗詩。如《小雅·鹿鳴》就是天子宴羣臣嘉賓之詩:“呦呦鹿鳴,食野之苹。我有嘉賓,鼓瑟吹笙。吹笙鼓簧,承筐是將。人之好我,示我周行”。此類詩歌是周初社會繁榮、和諧的反映。

怨刺詩。西周末年,朝綱廢弛,政治黑暗,大量反映喪亂、鍼砭時政的怨刺詩出現了。如大雅中的《民勞》、小雅中的《節南山》和國風中的《伐檀》、《碩鼠》等作品,反映了周王朝的苛重賦稅、政治黑暗、民不聊生等社會弊端叢生的現象。

戰爭徭役詩。

《詩經》中有些篇目從正面歌頌戰爭,如《秦風·無衣》;也有寫戰爭給士兵帶來的思鄉和憤怒之情,如《小雅·采薇》。《詩經》中的徭役詩則表現了下層民衆對繁重徭役的憤慨厭倦,如《唐風·鴇羽》和《衛風·伯兮》。它們寫的徭役給人民帶來的苦難。

婚姻愛情詩

婚姻愛情詩在《詩經》中佔有很大比重。既有寫男女相戀的情詩,也有反映婚嫁、家庭生活的婚姻家庭詩,還有表現不幸婚姻給女性帶來痛苦的棄婦詩。《邶風·靜女》描寫男女幽會;《周南·桃夭》表現幸福的婚姻家庭;《衛風·氓》和《邶風·穀風》寫的則是棄婦的悲慘遭遇。

賦、比、興的運用,是《詩經》藝術特徵的重要標誌。簡單來說,賦就是鋪陳直敘,比就是以彼物比此物,興就是觸物興詞。賦、比、興三種手法在詩歌創造中,往往交相使用,共同創造詩歌的藝術形象,抒發詩人的情感。《詩經》中賦、比、興手法運用得最爲圓熟的作品就是《秦風·蒹葭》,此部作品達到了情景交融、物我相諧的藝術境界。此外,《七月》中,在敘述農夫一年四季生活時,賦這種手法運用得較爲成熟;《魏風·碩鼠》和《衛風·碩人》等篇章大量用比,表明詩人具有豐富的聯想和想象;《周南·桃夭》以“桃之夭夭,灼灼其華”起興,畫面喜氣洋洋,充滿歡樂祥和的家庭氛圍。

《詩經》的句式以四言爲主,四句獨立成章,其間雜有二言至八言不等。尤其是二節拍的四言句式帶有很強的節奏感,重章疊句和雙聲疊韻讀來又顯得迴環往復,節奏舒捲徐緩。如《周南·芣苢》中的三章就只換了六個動詞——採、有、掇、捋、袺、襭,它們不僅描述了採芣苢的整個過程,而且透過詩章的重疊,使整首詩在形式上一唱三嘆,曼妙非常。此外,《詩經》中的疊句和疊字,也是俯拾皆是。如《豳風·東山》中四章都用“我徂東山,慆慆不歸。我來自東,零雨其濛”開頭;《小雅·伐木》中以“丁丁”、“嚶嚶”來描摹伐木、鳥鳴之聲。 《詩經》的語言不僅押韻方式多樣,具有音樂美,而且在表意和修辭上也表現突出。《詩經》中豐富的詞彙和修辭手段,《詩經》中數量豐富的名詞,顯示出詩人對客觀事物的充分認識,爲後來詩人的創造提供了很好的條件;而且增強了詩歌的形象性和生動性,達到了傳神的效果,如《芣苢》中的六個動詞,鮮明生動地描繪出採芣苢的圖景。總之,《詩經》的語言形象生動,豐富多彩,往往能“以少總多”,“情貌無遺”。

此外,樸實自然也是《詩經》這部詩集整體的藝術風格。無論是積極干預時政的怨刺詩,抒寫民間疾苦的徭役詩,還是來自生活的婚戀詩、農事詩等,大都緊貼現實,直麪人生,反映人民樸實的生活和理想,是人們思想感情的自然流露。少虛幻,多寫實,自然而然能有真實自然的藝術成就。

附:詩經經典詩歌

關雎

關關雎鳩,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參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

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輾轉反側。

參差荇菜,左右采之。窈窕淑女,琴瑟友之。

參差荇菜,左右芼之。窈窕淑女,鐘鼓樂之。

葛覃

葛之覃兮,施於中谷,維葉萋萋。黃鳥于飛,集於灌木,其鳴喈喈。

葛之覃兮,施於中谷,維葉莫莫。是刈是濩,爲絺爲綌,服之無斁。

言告師氏,言告言歸。薄污我私,薄浣我衣。害浣害否,歸寧父母。

卷耳

采采卷耳,不盈頃筐。嗟我懷人,置彼周行。

陟彼崔嵬,我馬虺隤。我姑酌彼金罍,維以不永懷。

陟彼高岡,我馬玄黃。我姑酌彼兕觥,維以不永傷。

陟彼砠矣,我馬瘏矣,我僕痡矣,云何籲矣。

樛木

南有樛木,葛藟累之。樂只君子,福履綏之。

南有樛木,葛藟荒之。樂只君子,福履將之。

南有樛木,葛藟縈之。樂只君子,福履成之。

螽斯

螽斯羽,詵詵兮。宜爾子孫,振振兮。

螽斯羽,薨薨兮。宜爾子孫。繩繩兮。

螽斯羽,揖揖兮。宜爾子孫,蟄蟄兮。

桃夭

桃之夭夭,灼灼其華。之子于歸,宜其室家。

桃之夭夭,有蕡其實。之子于歸,宜其家室。

桃之夭夭,其葉蓁蓁。之子于歸,宜其家人。

兔罝

肅肅兔罝,椓之丁丁。赳赳武夫,公侯干城。

肅肅兔罝,施於中逵。赳赳武夫,公侯好仇。

肅肅免罝,施於中林。赳赳武夫,公侯腹心。

芣苢

采采芣苢,薄言採之。采采芣苢,薄言有之。

采采芣苢,薄言掇之。采采芣苢,薄言捋之。

采采芣苢,薄言袺之。采采芣苢,薄言襭之。

漢廣

南有喬木,不可休息。漢有遊女,不可求思。漢之廣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

翹翹錯薪,言刈其楚。之子于歸,言秣其馬。漢之廣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

翹翹錯薪,言刈其蔞。之子于歸。言秣其駒。漢之廣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

拓展內容:詩經內容

《詩經》中的詩歌,可以確定具體寫作年代的不多。大致地說,《頌》和《雅》產生年代較早,基本上都在西周時期;《國風》除《豳風》及“二南”的一部分外,都產生於春秋前期和中期。

就詩歌的性質來說,《雅》、《頌》基本上是爲特定的目的而寫作、在特定場合中使用的樂歌,《國風》大多是民歌。只是《小雅》的一部分,與《國風》類似。但必須指出:我們在這裏說的“民歌”,只是一種泛指;其特點恰與上述《雅》、《頌》的特點相反,是由無名作者創作、在社會中流傳的普通抒情歌曲。大多數民歌作者的身份不易探究清楚。假如以詩中自述者的身份作爲作者的身份,則既包括勞動者、士兵,也包括相當一部分屬於“士”和“君子”階層的人物。“士”在當時屬於貴族最低的一級,“君子”則是對貴族的泛稱。此外仍有許多無法確定身份的人物。所以只能大致地說,這種民歌是社會性的羣衆性的作品。

由於詩歌的性質不同,其描述的內容也相應有所不同。下面,我們分別選擇若干重要的類型加以介紹。

《頌》詩主要是《周頌》,這是周王室的宗廟祭祀詩,產生於西周初期。除了單純歌頌祖先功德而外,還有一部分於春夏之際向神祈求豐年或秋冬之際酬謝神的樂歌,反映了周民族以農業立國的社會特徵和西周初期農業生產的情況。如《豐年》中唱道:

豐年多黍多稌,亦有高廩,萬億及秭。爲酒爲醴,烝畀祖妣,以洽百禮,降福孔皆。

在豐收的日子裏,人們興高采烈而又隆盛地祭祀先人,希望他們賜給更多的福分。而《噫嘻》則描繪了大規模耕作的情形:

噫嘻成王,既昭假爾,率時農夫,播厥百穀。駿發爾私,終三十里。亦服爾耕,十千維耦。

在廣闊的田野上,數萬名農夫同時勞動,這是何等壯觀的場面!同時我們也會想到:在這種強大有力的集體活動中,個人的存在價值是很容易被忽視、被抹殺的。這是在那一特定的歷史階段和經濟條件下必須付出的代價。

《大雅》中的《生民》、《公劉》、《綿》、《皇矣》、《大明》五篇是一組周民族的史詩,記述了從周民族的始祖后稷到周王朝的創立者武王滅商的歷史。其產生的年代大致也在西周初期。《生民》敘述后稷的母親姜嫄禱神求子,後來踏了神的腳印而懷孕,生下了后稷,不敢養育,把他丟棄,后稷卻歷難而不死:“誕置之隘巷,牛羊腓字之。誕置之平林,會伐平林。誕置之寒冰,鳥覆翼之。鳥乃去矣,后稷呱矣。實覃實訏,厥聲載路。”這段描寫,表現了后稷的神話色彩。后稷長大以後,發明了農業,所種的莊稼都非常茂盛。後來他在有邰(今陝西武功西南)成家立業,建立了周民族的基礎,而他自己就成了周民族的始祖和農業之神。這首帶有神話和傳說色彩的詩歌,反映了周民族的發生觀念和歷史觀念,以及以農業立國的社會特徵。《公劉》敘述后稷的曾孫公劉率領部族從有邰遷徙到豳(今陝西旬邑縣、彬縣一帶),在豳開闢土地,建屋定居的歷史。其中寫周人在公劉帶領下剛到豳地住下時的情景是:“京師之野,於時處處,於時廬旅,於時言言,於時語語”。一派歡歌笑語的景象,很是傳神。和《生民》相比,公劉身上已經沒有了神話色彩,而完全是一個歷史人物。《綿》敘述了公劉的十世孫,周文王的祖父古公亶父從豳遷徙到岐下(今陝西岐山)直到文王受命爲止的歷史,其中寫古公亶父從豳遷徙到岐下,同姜女結婚,在岐下築室定居,從事農業生產,大修宗廟宮室,委任官吏,然後建立國家,消滅夷人,最後是文王受命。敘事條理分明,結構嚴謹,達到了相當高的水平。其中寫建築場面時,用了許多象聲詞,很有氣氛:“捄之陾陾,度之薨薨,築之登登,削屢馮馮,百堵皆興,鼛鼓弗勝。”那盛土、倒土、搗土、削土的聲音,把巨大的鼓聲都掩蓋住了。以上三首史詩,敘述了周文王出現以前的周民族的歷史,大概是西周初年王朝的史官和樂師利用民間傳說寫成的。此外,《皇矣》從太王、太伯、王季敘述到文王的伐密伐崇,《大明》從文王出生敘述到武王伐紂,都記載了周民族的開國曆史,大抵也是出於史官和樂師手筆。除了西周前期的《大雅》中的這些史詩之外,在西周後期的《小雅》中也有一些史詩性的敘事詩,如《出車》記周宣王時南仲的征伐玁狁,《常武》寫周宣王親征徐夷,《采芑》、《六月》記周宣王時同蠻荊和玁狁的戰爭等等。如果把這些詩篇有次序地排列起來,那末,西周以前及西周時期的歷史就可以理出一條線索來了。這些史詩作爲敘事之作,其長處在於簡明而有條理。但由於其寫作目的主要在於記述史實(包括被當作史實的傳說)和頌揚祖先,故於故事情節、人物形象不甚重視。而且在《詩經》裏面,敘事詩並不多,主要就是以上這些。可見從《詩經》起,就顯示出中國詩歌不太重視敘事詩的傾向。

西周後期至平王東遷之際,由於戎族的侵擾,諸侯的兼併,統治秩序的破壞,形成社會的劇烈動盪。《大雅》、《小雅》中產生於這一時期的詩,有很多批評政治的作品,均出於士大夫之手。這大概就是古籍中所說的“公卿至於列士獻詩”(《國語·周語》)。

在這一類詩中,有些作者對統治階層內部秩序的混亂和不公正現象提出了指責。如《瞻卬》中說:“人有土田,女反有之;人有民人,女覆奪之。此宜無罪,女反收之。彼宜有罪、女覆悅之。”《北山》中說:“或燕燕居息,或盡瘁事國;或息偃在牀,或不已於行;或不知叫號,或慘慘劬勞;或犧遲偃仰,或王事鞅掌;或湛樂飲酒,或慘慘畏咎;或出入風議,或靡事不爲。”從這裏我們看到當時社會關係正在發生激烈變化,有人升浮,有人沉降;有人爲“王事”辛苦勞碌而無所得,有人無所事事卻安享尊榮。而詩人則是站在舊有的“公正”立場上,希望糾正這一種不可避免的混亂。

更多的政治批評詩,表達了作者對艱危時事的極端憂慮,對他們自身所屬的統治集團,包括最高統治者強烈不滿。如《十月之交》,據《毛詩序》,是“大夫刺幽王”之作。詩人從天時不正這一當時人認爲十分嚴重的災異出發,對統治者提出嚴重警告。其中寫道:

燁燁震電,不寧不令。百川沸騰,山冢峷崩。高岸爲谷,深谷爲陵。哀今之人,胡憯莫懲!

這是一幅大動盪、大禍難即將發生的景象。令詩人痛苦的是,當時的人竟然都不去阻止,依然醉生夢死地悠閒過活。但同時,作者並不敢自豪無畏地同他所屬的集團公然對抗,而是小心翼翼,對自己的處境充滿恐懼,生怕不能見容於衆人:

黽勉從事,不敢告勞。無罪無辜,讒口囂囂。

這並非單獨的例子。又如《正月》,作者同樣對朝政十分不滿。“今茲之正,胡然厲矣!”其意如鄭玄說:“今此之君臣,何一然爲惡如是!”但同時他又極爲害怕:“謂天蓋高,不敢不局;謂地蓋厚,不敢不蹐。”又如《雨無正》,作者對“戎成不退,飢成不遂”,“周宗既滅,靡所止戾”的危急局面憂心如焚,對“三事大夫,莫肯夙夜;邦君諸侯,莫肯朝夕”的態度十分怨憤,但同時又畏懼地說:“維曰於仕,孔棘且殆。雲不可使,得罪於天子;亦云可使,怨及朋友。”既怕得罪天子,又怕結怨於朋友,“仕”就是這樣危險和艱難!

之所以如此,是因爲詩人們儘量要避免同他們所屬的集團的直接衝突,或者說,他們總是感受到集團力量的威迫。看起來,詩人們強烈地表示對於國家命運和民衆生活的關心,而批評其他人缺乏這種關心,這是一種矛盾;但另一方面,這種關心,本質上也就是關心統治秩序的安定,是整個統治集團公認(不管能否做到)的正確立場、道德原則。他們所批評的,正是對這種立場和原則的背離。當他們發現(或認爲)大多數人都已背離了這種立場和原則時,便既感到迷惘和悲憤,又感到恐懼,而決不敢張揚純屬個人的態度,使自己處於同集團對抗乃至決裂的地位。

以上所舉的例子以及大、小《雅》中其他同類詩歌,可以說開創了中國政治詩的傳統。詩中所表現的憂國憂民的情緒,以及總是首先要站立在“正確”的也就是社會公認的道德立場上才能進行批評而避免張揚個人的態度,對後代的政治詩產生了深刻的影響。

《國風》中的民間歌謠(包括《小雅》中一部分類似作品),所反映的生活內容比純粹出於社會上層的《雅》、《頌》廣闊得多,生活氣息也更爲濃厚。

十五《國風》,以《豳風》的年代最早。其中《七月》一篇,是極古老的農事詩,一般以爲產生於西周初。與《周頌》中的農事詩不同,它以相當長的篇幅,敘述農夫一年四季的勞動生活,並記載了當時的農業知識和生產經驗,像是記農曆的歌謠。詩的作者,像是一個奴隸管理人,或者如一些學者所說,他是一個奴隸家庭的家長,率領一羣農夫和自己的妻子兒女爲“公”和“公子”工作。不拘哪一種,其本人的身份,也屬於奴隸,只是地位稍高些。所以詩中既嗟嘆農夫的辛勞,又將此作爲農夫應盡的義務,併爲“公”和“公子”熱情祝頌。詩的價值,在於相當忠實而細緻地描繪了從氏族公社轉化來的氏族奴隸制的社會情狀。

我們從詩中看到,農夫們既要在田中耕作收穫,又要種桑養蠶,紡麻織絲,乃至練習武功,打獵捕獸;農閒時還得到城堡裏去修理房屋,就是在寒冬裏也不得閒,要鑿取冰塊藏入地窖,供“公”及“公子”們夏日裏享用;一年到頭,周而復始。他們吃的是什麼?“六月食鬱及薁,七月享葵及菽,八月剝棗”;“七月食瓜,八月斷壺,九月叔苴”。——大抵是苦菜、野果、葫蘆、麻子這一類東西。一切好物事,全歸主人所有。“言私其豵,獻豜於公”,打來的野豬,大的歸“公”,小的才歸自己;“我朱孔陽,爲公子裳”,織染成硃紅色漂亮的衣料,是給“公子”做衣衫;處女也歸“公子”:“春日遲遲,采蘩祁祁。女心傷悲,殆及公子同歸!”只有在新年時節,“公”會讓人宰了嫩羊,把農夫們召去。於是衆人“躋彼公堂,稱彼兕觥,萬壽無疆!”“公”和“公子”不但享受了農夫們的'勞動成果,還驅使他們爲自己高呼萬歲。

這首詩不僅在社會學、歷史學、農業學方面是極可貴的資料,從文學史來說,也是後代田家詩的濫觴。

《國風》中也有相當一部分政治批評和道德批評的詩。這些詩有些是針對特定的人物事件的,有的則帶有普遍意義。總體上說,這些詩較多反映了社會中下層民衆對上層統治者的不滿。如著名的《伐檀》:

坎坎伐檀兮,置之河之幹兮。河水清且漣猗。不稼不穡,胡取禾三百廛兮?不狩不獵,胡瞻爾庭有懸貆兮?彼君子兮,不素餐兮!

這首詩,以前很多人都解釋爲勞動者對剝削者不勞而獲、坐享其成的責問,這恐怕不太確切。應該指出,在《詩經》的時代,所謂“君子勞心,小人勞力”(《左傳》),“勞心者治人,勞力者治於人”(《孟子》),在社會的一般認識中,原是名正言順,天經地義。在物質上、精神上都受到嚴重奴役的奴隸們,能否清醒地否定當時社會所公認的這一種原則,本身是個問題;即使有人認識到並表現出來了,這樣的詩也不可能被諸侯和周王朝的樂宮照樣容納,成爲貴族子弟日常誦詠學習的對象。《毛詩序》解此詩,謂“刺貪也。在位貪鄙,無功而食祿”,應該是正確的。也就是說,詩人還是從社會公認的原則出發,認爲“君子”居其位當謀其事,“無功而食祿”就成了無恥的“素餐”——白吃飯。末句“彼君子兮,不素餐兮”,是諷刺的筆法。事實上,“君子”們尸位素餐,倒是普遍的現象。以他們聲稱的原則諷刺他們的行爲,這首詩已經很深刻,不必再加以拔高,以至脫離了原意。

《相鼠》也是類似的作品:

相鼠有皮,人而無儀。人而無儀,不死何爲!

相鼠有齒,人而無止。人而無止,不死何俟!

相鼠有體,人而無禮。人而無禮,胡不遄死!

“禮儀”是統治者自身制訂的行爲規範,而統治階層的成員,沉湎於荒淫作樂的生活,又往往破壞了這種規範,於是詩人對他們發出尖銳的詛咒。但同時也要看到,這首詩之所以寫得如此尖銳而激烈,乃是因爲作者不管是真心還是假意,首先站在維護“禮儀”的立場,這也是社會所承認的“正確”的出發點。再如《碩鼠》,也是相當深刻的政治諷刺詩。詩中把統治者比作貪得無厭的大老鼠,感到忍受不了這幫傢伙的沉重壓榨,想要逃到一塊“樂土”中去。從詩中“無食我黍”等句來看,作者是擁有自己的土地財產的,其身份可能是下層貴族或其他自由民吧。這種反對過度剝削的意見,也是明智的統治者所願意認可,並認爲值得警戒的。

前面說《小雅》中一部分詩歌與《國風》類似,其中最突出的,是關於戰爭和勞役的作品。我們就把這類詩同《國風》中同樣主題的詩放在一起介紹。《小雅》中的《采薇》、《杕杜》、《何草不黃》,《豳風》中的《破斧》、《東山》,《邶風》中的《擊鼓》,《衛風》中的《伯兮》等,都是這方面的名作。與敘述武功的史詩不同,這些詩歌大都從普通士兵的角度來表現他們的遭遇和想法,着重歌唱對於戰爭的厭倦和對於家鄉的思念,讀來倍感親切。

其中《東山》寫出徵多年的士兵在回家路上的複雜感情,在每章的開頭,他都唱道:“我徂東山,慆慆不歸。我來自東,零雨其濛。”他去東山已經很久了,現在走在回家路上,天上飄着細雨,襯托出他的憂傷感情。他一會兒想起了恢復平民生活的可喜,一會兒又想起了老家可能已經荒蕪,迎接自己的也許是一派破敗景象:“果贏之實,亦施於宇。伊威在室,蠨蛸在戶。町畽鹿場,熠耀宵行。”但是,即使是這樣,他也覺得還是老家好:“不可畏也,伊可懷也!”一會兒又想起了正在等待自己歸來的妻子:“鸛鳴於垤,婦嘆於室。……自我不見,於今三年。”然後又想起妻子剛嫁給自己時那麼漂亮,三年不見,不知現在如何了:“其新孔嘉,其舊如之何?”全詩通篇都是這位士兵在歸家途中的心理描寫,寫得生動真實,反映了人民對和平生活的懷念和嚮往。這首詩對於後來的詩歌也有一定影響。如漢樂府民歌中的《十五從軍徵》,寫一個老兵從軍隊裏歸來,卻見到老家已經破敗,親人已經去世,其構思可能曾受到此詩的啓發。《小雅》的《采薇》,表現了參加周王朝對玁狁戰爭的士兵的苦惱,他不能回家,不能休息:“靡室靡家,玁狁之故。不遑啓居,玁狁之故。”“王事靡盬,不遑啓處。憂心孔疚,我行不來。”整天想的就是早日回家。但眼看着日子一天天過去,回家之事卻毫無指望,因而獨自黯然神傷,“曰歸曰歸,歲亦暮止”,“曰歸曰歸,心亦憂止”,“曰歸曰歸,歲亦陽止”。最後終於盼到了回家的那一天,他走在回鄉途中,天空飄着紛紛揚揚的雪花,身體又飢又渴,心裏充滿悲哀:“昔我往矣,楊柳依依,今我來思,雨雪霏霏。行道遲遲,載渴載飢。我心傷悲,莫知我哀。”他去當兵的時候正是春天,楊柳迎風搖曳,似乎在爲他送行,又似乎表示挽留;他回到家鄉的時候正是冬天,雪花霜霏飄灑,似乎在表示歡迎,又似乎表示冷漠。這四句,一直受到後代文人的高度評價,如晉代謝玄就認爲這是《詩經》中最好的詩句(見《世說新語·文學》)。後世詩歌中所表現的以折柳贈遠行之人的風習,似乎最早就是淵源於此詩,因爲此詩最早將楊柳與遠行組合到了一起,使人產生了楊柳留人的印象。

應該說明:《詩經》中這一類作品,不能簡單地稱之爲“反戰詩”。因爲詩中雖然表達了對於從軍生活的厭倦,對和平的家庭生活的留戀,卻並不直接表示反對戰爭,指斥那些把自己召去服役的人。詩中的情緒也是以憂傷爲主,幾乎沒有憤怒。這是因爲,從集體的立場來看,從軍出征乃是個人必須履行的義務,即使這妨害了士兵個人的幸福,也是無可奈何。這一特點,在《衛風·伯兮》中看得更清楚:

伯兮齃兮,邦之桀兮。伯也執殳,爲王前驅。

自伯之樂,首如飛逢。豈無膏沐,誰適爲容?

其雨其雨,杲杲出日。願言思伯,甘心首疾。

焉得諼草,言樹之背。願言思伯,使我心痗。

這首詩是以女子口吻寫的。她既爲自己的丈夫感到驕傲,因爲他是“邦之桀(傑)”,能“爲王前驅”,又因丈夫的遠出、家庭生活的破壞而痛苦不堪。詩人所抒發的情感,既是剋制的,又是真實的。

在《國風》中,最集中的是關於戀愛和婚姻的詩。

在《詩經》時代,在某些地域,對男女交往的限制還不像後代那樣嚴厲,由此我們在這些詩中看到年輕的小夥和姑娘自由地幽會和相戀的情景,如《召南·野有死麕》:

野有死麕,白茅包之,有女懷春,吉士誘之。

林有樸樕,野有死鹿。白茅純束,有女如玉。

“舒而脫脫兮,無感我帨兮,無使尨也吠。”

一個打獵的男子在林中引誘一個“如玉”的女子,那女子勸男子別莽撞,別驚動了狗,表現了又喜又怕的微妙心理。又如《邶風·靜女》:

靜女其姝,俟我於城隅。愛而不見,搔首踟躕。靜女其孌,貽我彤管。彤管有煒,說懌女美。自牧歸荑,洵美且異。匪女之爲美,美人之貽。

一對情人相約在城隅幽會,但是當那男子趕到時,那女子卻故意躲了起來,急得那男子“搔首踟躕”,那女子這纔出來,又贈給那男子一根“彤管”——究竟是什麼東西現在已不清楚,但反正在此具有愛情信物的意義,那男子不禁驚喜交集,因爲這“彤管”是心上人送給自己的,所以他覺得真是分外美麗,不同尋常。

但畢竟,從總體上說,社會的約制是在逐漸嚴格起來,戀人們對自己的行動,也不得不有所拘束。《鄭風·將仲子》寫道:

將仲子兮,無逾我裏,無折我樹杞!豈敢愛之,畏我父母。仲可懷也,父母之言,亦可畏也!

“仲子”是她所愛的情人。但她卻不敢同他自由相會,且不准他攀樹翻牆。只因父母可畏,並在後面重疊的二章中,提出“諸兄”可畏,“人之多言”可畏。有如此衆多“可畏”的力量,戀人們又能怎麼樣呢?

於是我們在《國風》中看到許多情詩,詠唱着迷惘感傷、可求而不可得的愛情。在後人看來,這也許是一種含蓄的微妙的藝術表現,但在當日,恐怕主要是壓抑的情感的自然流露吧。

月出皎兮,佼人僚兮,舒窈糾兮,勞心悄兮!(《陳風·月出》)

蒹葭蒼蒼,白露爲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溯洄從之,道阻且長。溯游從之,宛在水中央。(《秦風·蒹葭》)

南有喬木,不可休思。漢有遊女,不可求思。漢之廣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周南·漢廣》)

一切詩歌的藝術風格都不是無緣無故地形成的。明朗熱烈的風格,必是情感自由奔放的產物;含蓄委曲的表達,總是感情壓抑的結果。在文學發展的初期,即人們尚未自覺地追求多樣藝術風格的時代,尤其如此。

《國風》中還有許多描寫夫妻間感情生活的詩。像《唐風·葛生》,一位死了丈夫的妻子這樣表示:“夏之日,冬之夜,百歲之後,歸於其居。”她的遭遇是令人同情的。但也有男子,急切地要把妻子拋棄。在那種婦女毫無地位的時代,棄婦的命運更令人悲哀。《邶風》中的《穀風》,《衛風》中的《氓》,是最著名的兩首棄婦詩。《穀風》是一個善良柔弱的女子的哀怨悽切的哭訴,說自己如何辛辛苦苦爲丈夫持家,千難萬難度過貧苦的日子,家境好起來,人也衰老了,於是丈夫另有所歡,把自己趕出門去;自己離開夫家時,如何難分難捨,因爲割不斷對往事的追憶留戀。詩中所描寫的,是一個賢惠忍讓的中國婦女的典型。《氓》敘寫了一個女子從與人戀愛到結婚到被拋棄的痛苦經歷,一件件事情依次寫來,脈絡非常清楚。先是有一個男子笑嘻嘻地向她買絲,藉機搭識。她答允了這樁婚事,在等待結婚的日子裏,她常常登上頹牆盼望他。可是成家沒幾年,丈夫卻拋棄了她。她憤怒地指責丈夫:“士貳其行”,“士也罔極,二三其德。”又告誡其他女子不要輕信男子:“于嗟女兮,無與士耽;士之耽兮,猶可說也;女之耽兮,不可說也!”這是真實的心理,同時多少帶有道德訓誡的意味。

《詩經》中寫戀愛和婚姻問題的詩,或歌唱男女相悅之情、相思之意,或讚揚對方的風采容貌,或描述幽會的情景,或表達女子的微妙心理,或嗟嘆棄婦的不幸遭遇,內容豐富,感情真實,是全部《詩經》中藝術成就最高的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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