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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四詩歌及詩觀經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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懺悔錄(組詩)

老四詩歌及詩觀經典

立足之地?貢院牆根街

往東十里,是我的小窩,那個老式小區

剛被水淹過。汽車和空氣一起

泡在水裏,我栽的一棵無花果愛上了泡澡

往南,有山,還有佛

一千座佛像立在山中

隨便一座荒山,那些貼在崖壁上的佛

會跑出來出來撫慰我的寂寞和憂傷

往北五里,是一條大河

她是這個國度的母親,卻在晚年

被不孝的兒子拋棄

往西,就超出了我的勢力範圍

那裏有一座火車站

還有老商埠,八十多年前的日本人

曾在這裏刺穿一個民族的憂傷

很少往南。很少往北,幾乎不去西邊

每天從東邊經過一座教堂,一池湖水

經過這座城市的一半往事,到這裏謀生

到此爲止――我的命運也到此爲止

有一天我出現在西邊,那是我

無法容忍這座城市的暴戾,火車帶我去遠方

但不管多遠,最終我還會灰溜溜地回來

少年遊之縣城

天空落了下來,停在伸手可及的彼岸

雪定居在路邊:一條狗

從這個村裏逃出來。竄進那個村

我們四個人,在後半夜要去縣城

走着走着,夜晚把路封住了

月亮把我們封住了。走着走着

就不知到了哪裏。那是十五年前

至今我仍記得那片野地;我們走了一夜

縣城遙不可及,縣城從未出現

好似多少年後的我們

走着走着就散了,而縣城

在最開始的時候就已將我們拋棄

季節與狗

春天種下一粒果實

秋天一無所獲。

在人間,十個春天從我身邊溜走

十個秋天打馬而來

野草在門外開玩笑

大地之神闖進我的家門

庭院裏有十隻蜜蜂,爲了製造蜂蜜

把所有的春天收入囊中

有一天,看管秋天的劊子手玩忽職守

所有的秋天在野地裏遊蕩

有一天我失去了一切

倏忽間又收穫了所有的季節

而我的家裏始終都有一條狗

在院子裏撒歡

打翻了盆盆罐罐。然後繼續

打翻了所有的盆盆罐罐

懺悔錄

爲什麼要在這裏

像一條狗一樣,圍着車輪狂吠

爲什麼要在這裏

在鋼鐵的連接處寫詩

爲什麼要在這裏

而不是青山、野草、銀杏樹的家園

爲什麼要在這裏

把前半生的二十年拋棄,以換取

後二十年的.房租

爲什麼要在這裏

討好十個娼婦,而非過去的那個處子

爲什麼要在這裏

把身體的萎縮置於頭頂

時間在大腦裏停滯

爲什麼一個人要如此絕情

在謀殺了父母之後,還要謀殺十個好人

在斷送了故鄉之後,還要斷送別人的故鄉

爲什麼要在這裏

寫下這首毫無意義的小詩

是備忘錄,還是絕情書

是墓誌銘,還是懺悔錄

魯南行

暮春歸鄉,正衣冠,備盤纏

從齊國邊境的濟水往南

過關隘,上高速

鑽進魯國的胃裏,中途停靠曲阜

夫子門前尋一餐館

小酌三杯,抽一顆煙

侃一侃往事,但不語怪力亂神

過沂河,“風乎舞雩,詠而歸”

繼續往東,顓臾、費國

兩首歌的時間,便從這個國到了

那個國,還有小鎮蘭陵

一顆煙的功夫被記憶抹平

高速路上,有時會下錯出口

在楚國邊境,遙望一下

虛擬的長江,然後折返

而在那些城邦裏。無數個哥們

總會站在路邊朝我招手

曾子、荀子、詹臺滅明、顏回

他們端着酒,只揮手不說話。

更多的時候,綿延的山丘

在我的身體上匍匐

偶爾夫子隨行,到了郯國

郯子擺了酒席,接待一干來客

醉了,我就繼續趕路

那些山間的草木,隨時化爲人形

而我則準備着化身一株草

從《論語》、《詩三百》裏

流浪而來的夫子,總是在

第一時間踏步在我的身側

他的弟子給我準備了更多的

往事,在所謂故鄉

泗水逐漸乾涸,季氏的戰車

奔涌在龜蒙山腳,將軍蒙恬

離開了故鄉,一同離去的還有

諸葛亮、王羲之――我回來了

而他們卻一去不復返

在三秦,在巴蜀,在江南

他們帶去我的消息。而我

只是一個趿着木屐,永遠行走在

回鄉路上的老叟

除了一叢枯草,我什麼也沒有失去

除了一爿山丘。我什麼也沒有得到

黃河

有一年我去北方的後院取火

卻遭遇了大水

黃色的液體,在春天向我問好

而到了夏天,我就坐在河邊

等待水變清後供我飲用

我等了三個月,又等了十年

水依然是黃的

隨着水到了渤海,海也是黃的

看一眼頭頂的天空,北方也是黃的

看一眼自己。我的悲傷也是黃的

標籤:詩歌 老四 詩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