尖草詩歌

習慣

習慣了一隻螞蟻被無意踩死

一個鳥巢被有意搗毀

習慣了一個良心被屠夫用鐵鉤掛起

在市場血淋淋的出售

習慣了匆匆的人流

投來不屑的眼神

習慣了早餐一碗開水

一個饅頭一道光冰冷的吻痕

習慣了一隻飛蛾投火赴死

一隻受傷的狗向我撲來

接受另類的促死

母親給了我一個光明的世界

我卻用它習慣潮溼裏的潮溼

陰暗裏的陰暗

習慣了老闆拉長憂鬱的臉

習慣了飛逝的光陰被虛構成

欺哄和陰險

習慣了衣服上水泥塗滿的污點

習慣了夜被腳臭薰上了天

我有一雙勤勞的手

總是被卑微的言詞

削成冬日的枯枝，取悅

老繭裏不融不化的暖

習慣了遙遠的鄉音盛滿陽光

沿街乞討

習慣了勞務市場上焦急的頭顱

掙搶殘羹剩飯

習慣了一個活計你擁我擠

一天的零工忘了把鞋子丟棄

習慣了一大早把自己兜售

習慣了汗水溼透的衣服晚上

用淚水把家的溫馨回憶

用奔跑的習慣看一路不變的風景

看一路謊言攤成的陌生

我是一隻飛蝶，總不習慣

在花叢裏憩息，在無法着陸的春天

喜歡每一瓣花的縫隙，喜歡每場雨

和陽光的距離

乞丐

少了一條腿的老人

拄着柺杖艱難地向我靠近

車站好多人，只發現我有善舉

南方還是挺暖的，無須太多的暖

補上春意

我給了老人五元紙幣

塵世隱匿的渡口

游來許多刀子一樣的眼光

狠狠地刺進我脆弱的靈魂裏

有敵意，也有驚訝的讚許

我深信，捨得陽光的人

不懼怕黑夜，更不懼怕陰雨

而後一羣孩子把我的自信撕碎

像蚊蟲圍在我的周圍

我惶恐，詫異

是我的善意滋養了惰性

是所有人曾經的良知

沒被珍惜

風來了

我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涼意

痕跡

這個冬天到處都是殺手

比如風，掃盡落葉

讓山巒重拾春天的信仰

讓河谷裸露的貧困

絕望，卻喊不出驚天的疼

比如一位鐵匠

用錘打仇人一樣的兇狠

讓鐵彎曲，變形

讓火一次次地熔燒憤怒

淚涌出，卻不見日子的傷痕

光陰是恐怖的

劃深每一個人，每一件事

手上的皺紋

卻讓你無法在如水的夜裏

喊出月光的.疼

冬天，搖着冰涼的手

冬天，搖着冰涼的手

搖着葉子被霜囚禁的牢籠

所有生命都似乎靜止

似乎期待一場空白的諾言

把掙扎，困惑解救

一場雪，可以冰凍

一切悲壯赴死的衝動

卻封不住快樂吶喊的嘴脣

愛人啊，你流浪的心不再漂零

不再被冬天的冷圍困

不再隱藏靈魂瞬間的美好

還有春日被風殘忍

折碎的嫣紅

聽雪

我和我的小狗喜歡

被柳絮覆蓋

喜歡聽這來自靈魂深處

落地的簌響

我的世界滿是掙扎

困惑，和壓抑

它的世界滿是簡單

快樂和音樂

我有潦草的詩句

它有空白之頁

雪對它來說是羽毛，是暖

對我來說是空洞和虛無

它享受着落雪的過程

我聆聽羽毛觸地的悲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