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運圖現代詩歌

一 揹着行囊的打工者

社會的候鳥

隨着時間遷徙。集結的命令

在春天裏。一撥一撥

渴望裝在心靈的行囊

甜蜜與溫馨用物品的方式，轉換

有時也兌換錢幣

碰擊的響聲落下汗水也隱沒鮮血

行囊是個迷，乾坤隱蔽

我不懂得意義，但他們已走出答案

如同靈魂比泥土更加清新

像一件生活的衣裳，散發樸素

灰白是關於色彩，精神燃燒永久

證明着不竭的能量催促他們奔忙的背影

當四季圍城一個圈

他們是推動時間的人，推動城市行進

他們是純樸的鐵軌

二 打工者身後的留守兒童

試着抵達內心孔道

試着叫醒自己麻木的知覺

期盼，映襯無知

石頭縫中的低鳴，樹葉林間想起

走過的時光

無邪用手指數着沉默的天空

世俗用生活寫下沒有溫度的童年

岩石和瓦礫或許是遊戲的主角

灰白是時間的壁紙

我把帽沿壓向土地

把自己關在了他們的世界之外

我走的很遠

他們的目光拉得很近，偎依取暖

三 打工者的父母

竹匾上晾曬着魚乾，包括往事

門前的荒草高過齊腰

佝僂的軀體矮過慢落的黃昏。目光

或許會有氣無力地遊走

生活的船尾翹起，夢是殘骸，無力主宰

一線希望的風箏，牽扯活着的生命

他們拾起被風遺棄的麥穗，拾起

被歲月落下的孤單

紛批在空蕩蕩的軀殼上

黃昏的屋檐，他們坐着嘆息，坐着

像乾癟的麥稈閒話家長裏短

數落秋天稻穀薰黃的日曆

數落着一根期盼，縫補着破碎的憂傷

將屋脊上的絕望和我的優越感紛紛挑落

那些散落的碎片

又被夏天的飛蛾偷去零星的幾顆

四 售票員的內心

不是秋雨，比秋雨來得涼意

語言的竈臺是火熱的，在熙來攘往的

人流中逐漸熄滅

我無意用一支筆去直敘

佈滿怒火的瑕齜和指指點點發白的溫度

理解是社會的吉他彈奏的旋律

正如內心逐漸驅趕一些鄙夷和不屑

把最堅硬的部分種上青綠的草稞

呼喚長出了翅膀

喜悅，褪去一襲潮水的膚色

不管是歸家的人還是流浪者

服務是坐在櫥窗裏的宗旨

禮貌的回答是時間上最好的指針

時針指向晨曦，分針打磨自己

最好留一些空白

五 廣場內售貨的生意人

豐收尚未到達，卻等魚羣涌入

用辛勞賺取辛苦的差價

售賣聲中飄香着平等的符號

餐飲店內不時傳出溫暖的色彩

“老闆”的迎客聲叫出恭敬

不時撞響硬邦邦的牆壁

他們也把日子挎在肩上，捂熱自己的夢

等到雪花落地開放，直至憨睡

他們就關掉黑夜，行船靠近岸

夢中數着明天

音樂從笑容的心裏飛翔出來

六 廣場內商鋪轉讓

生意場上的蕭寒

給燥熱注入鎮靜劑

喧囂嘈雜的聲流從靜靜的櫥窗前滾過

我看到感慨低下頭顱

路途模糊了呈滿顏色的方向

規律開始動搖信心，笑容沉沒

我取下一月的書，記錄

同時刪減對美麗藍圖的憂慮

最好不在赤裸的蒼白中頹廢

希冀的呼喚中不會產生黴變

旺鋪轉讓的字帖被雲朵

修補成活着的哲學

像味道四散開來

跨過黑暗，走過牢固的堤壩

繼續趕路

七 一些樹在火車站口走動

雨聲沒有停止，它們的腳步走動

灰白色的世界掠過綠色的身影

婆娑聲逐漸上浮，沒有言語

我卻看到文字像潮汐涌上人流的沙灘

筆是一頁輕舟

在更深處，載着雪花的溫暖

駛上北國春的列車

路上沒有祕密

沿途的山巒應該是寂寞的

八 跋涉的花在火車站口

遠方而來，心存留白

在寂寞的琴絃撥彈紛飛的音符

紅的，黃的或者黑的

從裂開的天空飄散

世界是一所鐵鏽的房子

我在旅途中嗅到時間的味道

又從時間裏觸摸到花的芳香

孤獨是無色的，在零度以下

開始沉默的我纔讀懂

豔羨在眼睛裏的花是寒國的雪

覆蓋淡淡的文字

一筆一劃都是溢於言表的經絡

九 風疾不走的草

一個冬季不會枯萎

蟄伏着些許的渴望

當蜜蜂用嗡鳴聲唱第一支曲

它們等待

當蜻蜓用翼翅奏第二首交響樂時

它們挽住一絲青黃

當麻雀將圓舞曲敲擊

它們齊刷刷就亮麗和清秀

在滾動的人流中微笑，泛着紅暈

風帶不走。它們的清香

像是家鄉門前的流水散發着文字的溫度

十 等客的出租車司機

生活只是一種單調的顏色

坐在車裏的人是靜止的

流動的血液奔跑在城市的血管

勞動的義務端坐在車頂，很安逸

我不能對他們指手畫腳

僅有的權利是行李箱中的思想

有蘆葦添加，火燒的很旺

不耐煩的輪胎前後晃動

像森林在風中搖擺

動一動手指

太陽和月亮就是他們探路的車燈

十一 車廂裏返鄉的學生

一個圓圈不住世界

他們的.顏色是乾淨的，沒有污染

鄉音的調子在五線譜上未曾更改

或許只關乎街道、柵欄和門前的溪流

只記住冬的言語，黃了又綠了

記住牽掛像飄散的炊煙

像住宅小區綠色的景觀

以及躺椅上的鄰人

想象車輪碾過的焦慮，玻璃般地碎裂

關心手機的變換比解析人心更加堅定

電話是工具，網頁在加速

車體雪夜兼程，搭載鄉愁

讓乾裂嘴脣的疼痛拉回現實

我也是從學生的路上走來

十二 戴眼鏡的教授

戴眼鏡的教授也戴着思考

千斤的岩石掛在緊鎖的眉頭

總能從看慣的平淡中找出鮮活的火花

用思想刨出一連串的精神土豆

十秒鐘的攀談

我用虔誠聆聽，用恭敬理解他的論戰

乏味的旅程總應有不該乏味的話題

破綻被收藏，只捕捉新鮮的詞語

忽略着車窗外擁擠放縱的人潮

十三 春運中的我

誰的旅途在時間裏流浪

又是誰的流浪在寒風中蕭瑟

我只是一個提着思想行李的歸家者

只想呼吸溫馨且暖暖的語句

讓心靈的窗戶開啟

看環抱的青山枕着落霞睡去

當火車的汽笛拉長站臺的守候

我的家已經抵達

而又有多少人的家在途中等待

——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