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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麥子詩歌的讀後感

詩歌1.09W

一個人的遠方

關於麥子詩歌的讀後感

——讀麥子

在博客上開始認真閱讀麥子的詩歌,是一種感覺的召喚,關於麥子詩歌的讀後感:寂靜之聲——讀麥子。漸漸地,開始喜歡上她的詩歌,喜歡走進“一個人的遠方”,默默停留,靜靜注視。相對於當下詩寫者的喧鬧和詩歌生態的蕪雜,麥子是安靜的。她的詩有屬於自己的細胞、生命和聲音。

潔淨之詞

詩寫者選擇怎樣的詞語來入詩,潛在地體現着其詩觀和心靈狀態。長期以來,很多詩歌寫作者放棄了對詞語的“拂拭”和“捍衛”,讓詩歌之貌變得“滿面塵灰煙火色”,失卻了詩歌應有的純粹。麥子用來入詩的詞語,都是簡單的、潔淨的,是塵世中最樸素的詞語。我想她肯定是在一個寂靜的時刻,將這些詞語反覆擦拭,讓它們變得不染塵埃,直到放射出耀眼的光芒。她用這些樸素潔淨的詞語構築自己的詩意世界,安放自己的靈魂。

在詩歌《致》中,她這樣寫道:“蝶自蛹中破繭/林間盛開着虛無的花朵/它們的遇見有着絕塵之美/由北而來的風滌去浮世的微塵/我被其中的一縷抱緊並且/逐漸地安靜”。這些潔淨的詞語編織出的“情緒之網”,有着不可拒絕的吸附力。也許只是瞬間的情感,卻有着恆久的綿長詩意。

讀罷《一粒蘇北的麥子》,可以得出一個判斷,潔淨樸素的詞語,同樣有着屬於自己的“力”。這種“力”擊打心靈,從而產生的閱讀共鳴是深沉的、疼痛的:“其實,我只是一粒蘇北的麥子/漂泊,倦怠,失去光澤/黯淡,甚至隱藏/學鳥的姿勢/從未成熟的枝莖上飛離/再被天空拒絕墜到低處//我的內心生出許多小小的翅膀/我用這些翅膀練習行走/擦出血,磨出繭/在荒蕪裏刨土/在冬天用一枚綠色的燈盞/舉起整個天空”。

相對於紛繁蕪雜的塵世,樸素和潔淨是一種美學取向,也是一種靈魂取向,更是一種價值取向——是一種大美。

淡遠之境

麥子用潔淨樸素的詞語構築起來的詩歌意境,簡約、淡遠,如一縷輕愁,生成於詞句之間,盤桓於心靈之際。如這首《鄉村的夜晚》:“一顆星星跳出幽藍的夜的帷幕/一隻鳥掠過蒼茫弄出幾聲悅耳的啁啾/一隻木質的水桶提起一輪明晃晃的月亮/一株枯去的蘆葦陷入孤獨的往事//堤岸上,一個夜行人/不停地追趕一簇遠方的燈火”。是動中的靜,是靜中的靈魂,嘩嘩翻動時間的聲音。

相對於《鄉村的夜晚》,詩歌《月亮不知道,月光很溫暖》更多是一種虛擬:“有人倚在冬天等一場雪/有人偎着爐火寫一首首帶着體溫的詩/有人在黑沉沉的夜傳遞溫暖的語詞/又怕驚醒冬眠的花//今夜,圓月高懸/月亮不知道,月光很溫暖”。虛擬的場景中,是冬天,是冬天期待降臨的雪;是爐火,是偎着爐火寫詩的人;是黑夜,是黑夜中傳遞的溫暖。這樣淡遠的意境中,月光如期而至。而月光也是溫暖的——其中翻滾的情緒之流,看似安靜,其實已經洶涌澎湃:虛擬的塵世場景,有着彼岸世界的色彩。

茫茫塵世,遇見、歡喜、別離、悲傷、陷於沉默,一切都無法避免,如麥子的這首《遇見》:“半扇窗,一個人/臨窗的河水靜靜/垂柳不動/船在河裏走//一朵雲潛入水下/驚動一條蟄伏的魚//這是塵世中的初相遇//我在窗內聽雁鳴/你隔着流水觀花影/一枝青藤/斜過整個秋天”。除了“一朵雲潛入水下/驚動一條蟄伏的魚”之外,其餘詩句近乎白描。線條式的勾勒,突顯境之淡遠,但對於“此刻”的心靈而言,就是“無聲處的驚雷”。

寂靜之聲

好的詩歌,無疑會發出自己的“聲音”。麥子詩歌的“聲音”,有着“寂靜”的品質:“這一刻,雨水滌去塵埃/剩下雨絲落進水裏的靜/燈火飄散在夜色中的靜//陌生的熟稔是靜的/遇見是靜的,彼此目光中/流瀉的月色是靜的//臺階上並肩立着的/兩粒詞語,惺惺相惜/風,剛剛好/流水的琴音剛剛好”,讀後感《關於麥子詩歌的讀後感:寂靜之聲——讀麥子》。

一分月色,一分流水,一分琴音。流瀉的月色是靜的,流水的琴音剛剛好。一如我在一個澄明的早晨,讀到這首小詩:遇見是靜的。剛剛好。

“習慣在暮色中轉過身來/看大地被最後的蒼茫埋沒”。(《路過舊時光》)暮色是靜的,大地被暮色埋沒後就是蒼茫,蒼茫是更大的寂靜。寂靜使情愫的生長有了契機。所以,一截舊時光,纔不失時機地出現。

“天空低下來/河面上翔集的鳥/馱不動這漸臨的黃昏”。(《秋天,這漸臨的黃昏》)天空低下來是感覺的寫實,鳥馱不動漸臨的黃昏就是詩意的延宕。爲什麼馱不動?因爲黃昏太過巨大。況且,“隱祕的心事/突然被一陣風開啟”,心事更是鳥馱不動的。但是最終,也 “被另一陣風推遠”。就像一首曲子的餘音,漸行漸無,一切復歸於寂靜。

我情願把麥子的“暮色”或者“黃昏”,看作是情緒流淌的“背景”。這樣的背景會更適合一顆安靜的心。它闊遠、沉鬱、籠罩而又無形。而麥子對於“寂靜”的描述,有着更爲“孤單”的心靈感應:“風吹處/曠野上唯一的樹/用孤獨抱緊彎曲的影子/塵世中相遇的兩粒塵埃/揚起,復又墜落/歸於永恆的寂靜”。(《風吹處》)甚至,連熱愛也是“靜”的:“我是這樣的.耽於一份卑微的安靜/陽光下,書一樣開啟自己,又慢慢合攏/——而我是如此地熱愛”。(《熱愛》)陽光靜靜流淌,情緒之門開啟又合攏。如此熱愛,剛剛好。

我有時會驚異於麥子在詩歌中的“繪畫”能力,像簡筆,像寫意。畫面負載着詩意,層層漣漪,不斷盪漾:“大風在草地上安靜下來。/塵土復歸於塵土,青草的腰身比之前更加柔韌。/走散的羊羣,順着夕光緩慢地聚攏,時而停下來,不緊不慢地啃食着低處的時光。/手執鞭子的牧羊人彎曲着身體,保持思想者的姿勢,他在草坡上獨坐,並且陷入更長久的沉默。/ ——這遁世卻又懷抱願望的人啊,他內心的羊羣/此時,正雲朵一樣再次越過遠方的山嵐。”(《大風在草地上安靜下來》)這多麼像我所在的高原。這就是某一個黃昏,無數次躍入我眼簾的景象,而被南方的麥子畫了出來!在這幅“牧羊圖”的背後站着的麥子,就像詩中“手執鞭子的牧羊人”一樣,遁世而懷抱願望。“這遁世而懷抱願望的人啊”,這麼寂靜的感嘆,鋒利如李尋歡手中的飛刀,不遠萬里,將我擊中。以至於在某一個早晨,我幾乎什麼都不幹,反覆吟哦:這遁世而懷抱願望的人啊,這遁世而懷抱願望的人啊!

麥子對於“畫面”的敏感不僅如此,還有更精微的捕捉和呈現,情景交融,物我一體:“一抹淺藍,在逐漸地加深……/夕光暗下去,清澈、幽深的藍,便從空中垂落,在靜默着的林子裏逗留,然後鋪滿淺淺的海,還有更淺的草灘。水中央,一隻陷落於藍的影子有着恆久的孤獨。/風細到無,徐徐滑過藍色的水面,如一些輕的,柔的長短句,穿過寂靜的空氣。//草灘上泊着的愛情,在藍色中透明起來,搖晃起來……/藍,在彼此的眸中,有了脈脈的溫度。//在一片更深的藍中,經年擱淺着的舟楫,重新找到了槳,找到一生的航向……”(《藍》)藍色清澈、寧靜、深邃、憂鬱、夢幻、智慧……就在這樣的藍色中,影子有着恆久的孤獨,細風穿過寂靜的空氣,泊着的愛情透明並且搖晃,擱淺的舟楫找到了航向。夠了。

“畫面”同樣是寂靜的。畫中的物象以及物象本身的色彩,構成了寂靜的要素;畫面都在“夕光”中生成。這就意味着,它們共同擁有一個更加寂靜的“時間”。這是巧合嗎?也許是。但我更傾向於認爲,這是主體之於客體的靈魂泄密,是自然流露,是“雨絲落進水裏”,不着痕跡。

相對於麥子一貫淡遠的歌吟,詩歌《站臺》顯然別有一番景象。麥子說:“詩要給人以美感,但不能遠離現實。”我相信這首詩就是某一種“現實”映照下的產物。美感自然是有的,但更有一種“思”的向度:“喧鬧的站臺,有着最深的寂寞”、“那個最先離開的人是幸福的”、“椅子終將空去。/那些餘溫會在漸冷的風中散盡”、“相對於浩渺的塵世,兩個人的悲歡,/終究不過是一粒鹹溼的水珠,是滄海之上倏忽消逝的一絲微瀾”……這些句子就像一顆顆頭顱擠在“站臺”上,疼痛而又悲愴,孤獨而又美麗。我感覺到的是,這樣的書寫,使麥子有能夠寫出深度詩歌的可能,只是需要時間而已。

——之所以喜歡麥子的詩歌,是出於“詩歌趣味”上的同聲相應。認真地說,如果麥子有志於詩歌藝術的實踐,那她面前的詩歌道路還很漫長。比如:如何使詩歌整體更具切膚的“疼感”,也許就是麥子值得考慮的。其實對於麥子,我是深懷一個“讀者”的希望的。我希望她永遠“安於靜”,永遠是一個“詩寫者”而不是“詩人”。唯有如此,才能贏得詩神更大程度的眷顧,才能完成在喧鬧的塵世中,最終的“詩意棲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