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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如女人散文

散文3.27W

當新年的鐘聲告罄,零稀的鞭炮聲不再響起;當最後的一縷樹掛,被麻雀靈動的翅膀扇落;當一夜春風吹頌,雪白梨花壓滿枝頭;當大地蛻卻白色滄桑霞帔翠綠時,春姑娘一襲輕裳悄悄然向我們走來。那冰雪覆蓋的冰面上傳來膠輪碾壓積雪的聲音;那呼出蒸氣霜白了全身的馬兒抖落身軀,鈴鐺響叮噹的聲音;那颳得昏天黑地,宛如千軍萬馬的白毛風吼叫聲,還依稀在她的耳畔迴響,若有若無,又瞬間固化,一個不經意間,隱藏在她的眉角和鬢梢兒。

春如女人散文

雙眸閃爍精靈般碧藍色的光,如經碧水寒潭洗禮了一般,深邃中透着一抹不易察覺的頑劣。風兒輕輕拂過,你眨動着楊柳岸上的垂柳,伸出手來輕拭天邊那彎曉風殘月,望上一眼仍然存在的二十四橋,向天地間輕喝一聲,我來了!山聽到了,趕緊把綠色的霓裳穿上;水聽到了,把壓了她一冬的冰塊碾壓成泥變得清清爽爽;風聽到了,倏然間操起手中那把無形之剪,穿梭於垂柳間裁剪着細葉;蜂兒飛出她越冬的巢,嗡嗡地徘徊在櫻花、梨花、桃花、海棠花間,不知疲憊地忙碌。長髮曼鬋,豔陸離些,你走到池塘邊,仔細地梳洗着綠色絲絛,攪綠了一潭池水。

春天,是一抹惺醉的冰美人。我對春天情有獨鍾,不單因爲春天是文人墨客筆下的栩栩如生。那宛如朵朵雪花綴滿枝頭的李樹、梨樹如玉般的雪白,時常會讓我想起剛剛過去的冬天,想起那種被雪花賦予的雪白,那是一種對冬天的眷戀,經過冰凍的考驗、洗禮,更具風韻。“白雪卻嫌春色晚,故穿庭樹作飛花”,正是因爲在冰雪中沉睡,春天才顯得更加嫵媚動人和冷豔絕俗。擁抱春天,在浮躁繁華中尋求寧靜,心境晃如在幽靜的山谷中靜靜綻放的蘭花,旖旎於自然的綺麗風光中;涓如潺潺流淌着的衝碎冰花的溪水,越過溝壑坎坷,褪去枯黃滋潤萬物。

春天,是能歌善舞的翩翩仙子。鳥兒語語,風而呢喃,嫩葉颯然做響,布穀一聲輕悠悠的嘀囀,你擷帶香風,衣袂飄飄,清影仙動,若泉水澌凘流淌於翠綠山間,舞落泠泠的水聲,腋裹簌簌的風聲,在天地間縈繞着你幽美的音符,於靜謐中訴說着春天的構思。“春天春日春水流,春原春草放春牛。春花開在春山上,春鳥落在春枝頭。”你輕舒紅酥手,微啜黃藤酒,醉眼惺鬆中,望着滿城春色的宮牆柳,絕望地吟出“莫、莫、莫”和“錯、錯、錯”。一縷青絲拂在鼻翼間,你顯得有些零亂,那種深惡東風、幾年離索的愁緒讓你悲觀。你淚流滿面,你梨花帶雨,柔軟了僵直的枝條,閱盡丘陵溪水,抒寫着一幅幅動人的翰墨丹青。

春天,好比精緻如茶的女人。在鍾靈毓秀山水間,輕扇紫砂,茶香繚繞。你端茶小啜,舌尖脣上那縷淡淡的苦澀,讓你閉目回味。輕拈纖指,將茶壺高高揚起,倒在透明的玻璃杯中,那清癯、單薄的茶葉在開水中翻騰,轉而懸浮於水面,只消片刻便如朵朵睡醒了的蓮花,在浮沉之間悠悠舒展着綠蘿裙裳。你輕啓蛾眉,擡頭遠望,“門庭春柳青翠,階前春草芬芳。春魚遊遍春水,春鳥啼遍春堂。”你醉在天地之間,你醉在一片大氣裏。你喜歡三月風的輕柔,喜歡春日枝頭的那抹鵝黃,喜歡撐着油紙傘走在春雨中的詩意,更喜歡看陽光下戀人的'笑顏,進而走進你明媚的豔陽天。

永遠記得當年在家鄉的菜園子裏,母親站在開滿梨花的樹下,用醬耙子打着缸裏大醬的情形。那飽含鄉土氣息的大醬,經久發酵後,在小菜園微風的輕拂中發出了沁人的香味。母親一下一下地攪動,小園鮮花爭豔,蜜蜂縈嗡。那神情,那動作,彷彿融于山水間,具有了一種自然天成的神韻,定格在那個時代不可磨滅的烙印中,定格在當時我幼小的心靈深處。

那一年,十七歲的大姐病逝在冰雪剛剛融化的春天裏。幾捆高粱秸稈上,大姐的遺體安靜地躺在上面。春寒料峭,檐下燕兒靜靜地蹲伏在院中的洗衣繩上。大姐的頭前燃起了黃仙紙,煙霧升騰,嫋嫋地懸浮在頭上久久不肯散去。父親後悔,女兒常咳嗽買了幾分錢的鎮痛片而遭到他痛打,一晚沒敢回家,幾欲凍死,從此落下病根兒而無法醫治。吃飯時母親哭泣着瞞怨父親的心狠手辣。父親一腔悲痛,無限愧疚,把一桌的飯菜從炕上掀到了地下。南大界的三角荒地上,十七歲的大姐身上澆了煤油,被一把火付之一炬,一縷輕煙繚繞上空,有如春天般花季的大姐就這樣徹底地離開了這個世界。每每到了春天的這個季節,母親就會時常想起那個已到了另一個世界的女兒:大閨女,你在天堂還好嗎?是爸媽對不住你呀,誰讓那個時代太苦了呢!苦得好像不再是人過的日子一般。

大姐告別了人世,斷了俗事間的所有念想。那種如月白風清的念想,如梔子花般,開在純真的年代裏,帶着青蔥的懵懂,漫過紅塵,隨風飄蕩,被寫在歲月的詩行裏,凝結成永恆。

標籤:散文 春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