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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梭於歲月的新影舊念散文

散文1.11W

回憶的美好,緣於鐫刻在你心上的一些深刻往事或獨特物件吧,它們在時光裏漸漸沉澱安心默然,卻更令人覺着彌足珍貴。

穿梭於歲月的新影舊念散文

時值萬紫千紅競相爭豔的暮春,第十一屆中國(義烏)文化產品交易會在梅湖國際博覽中心如期舉行,由於去年此時只趕上末班車未能盡興,一直深感遺憾的我,今春便早早申領來文博會入場券準備好好觀賞以了前願,又應朋友之邀前去他的書法展位湊個熱鬧,也算是兩全其美吧。難得給自己放個假,不用起早不用緊張地忙碌,搭上公交車慢悠悠往目的地而去。喜歡坐公交,人來人往嬉笑怒罵,小空間透視大社會,友善、兇橫、熱情、冷漠,一張張臉如一面面鏡子,折射出人性的光亮或陰暗。看那上上下下走走停停,彷彿行走生命的旅程,有緣遇見,陌生或熟絡,陪你一程或幾站,終將各奔東西。坐車猶喜靠窗座位,不只因暈車的緣故,更愛於車輛行駛中流連隔窗的風景,自我陶醉中任腦海隨意馳騁。看着窗外掠過的景緻,夏時綠意盈盈,秋來落葉蕭蕭,寒冬凜冽清冷中難免渴盼着白雪飄飄,似這般迎春悄隱玉蘭露面、桃花謝罷杏花登場的花仙聚會,只適合在這風和雨細的春季溫馨召開吧。唐代詩人韓愈《晚春》詩云:“草樹知春不久歸,百般紅紫鬥芳菲”,花草尚且惜時戀春,何況自詡爲進階動物的人,獨念念不如與衆分享,於是就有了讓記憶永恆的想法,有了一羣精益求精的手藝人,有了那些傳承古脈的藝術品。

文博會上藝術紛呈、品種繁多,無不展示着前人的聰慧和今人的創造力。走過各種墨香儒雅的博物館,觀瞻着國內外的非凡精品,瀏覽了一個個獨特行業的展位,接受着視覺和心靈的震撼,我這外行充其量只是走馬觀花的普通觀衆,好比劉姥姥進大觀園——大開眼界。驚羨一幅幅繡女巧手下絕妙的畫卷,疑爲仙女臨返人間,絲絲線線竟無痕跡可尋。驚歎大師們手中的竹編、根雕、寶劍、活字印刷等等各種非物質文化遺產,欣賞着一件件精湛的手工產品,打心底由衷地佩服。發現些看似小巧玲瓏的小物件,比如手工雕刻的橄欖核,至少千元以上的不菲價格,讓你懂得傳承技藝的艱苦絕非一年兩載之功。

忽然,視線被一個青花古韻的展位吸引,攤前有位身着素裝的女人淺聲細語,正和一客戶優雅地討價還價,一隻半米來高的圓形花瓶獨佔門面,它的全身通體透亮,大肚小口,細頸圓底,瓶身雕有纖竹,儼然一位淡看世間繁華的隱世,沒半點矯揉造作之感。悄悄走上前,陶瓷製作的小白鵝、菸灰缸、項鍊、吊墜,無不栩栩如生地展現着精湛技藝的魅力,那扁嘴、巧鼻、紅暈的構造,那釉彩、淡描、圓潤的協調,不經意躍入眼中的雅緻,使得原本售賣的貨物淡化了它商品的本意,獨讓你覺得一件件藝術的存在。其中一個橢圓形的產品尤爲獨特,不像飲具,不似擺設,上有八個小圓洞,女兒和我在那猜想這是何種神器,看着我倆好奇模樣,主人解釋道“這是壎,一種吹奏樂器”,說着拿起一個放到嘴邊,抿嘴呼氣,手指也隨之按提,便發出動聽的聲音,女兒樂得躍躍欲試,主人欣欣然拿來一張曲譜現場演示指點。原來壎是我國特有的閉口吹奏樂器,它的起源,與先民的勞動生產活動有關,可能是先人模仿鳥獸叫聲用以誘捕獵物而製作。與攤主攀談,瞭解點漂亮工藝背後製造的繁瑣艱難,積澱些文化底蘊,收穫下一條藍綠相間的小珠子串成的長手鍊,外加一個小巧別緻的花瓶。說是花瓶卻不能插花吧,精緻得只堪一枝小花的重量,怕是捨不得用,瓶頸還綴有一朵小白花,滑潤的淡綠清亮了眼睛,你彷彿看見一個粗陋的微小生命在熊熊烈火中涅槃重生。“泥做火燒,關鍵在窯”,歷經配泥、成型、配釉、煅燒的工序,出脫成一件件優劣不同的作品。猶如生在塵世的我們,不問出處,原都是粗坯凡胎,由於經歷不同、路線不一,有些人因磨難而奮發圖強,有些人因挫折而萎靡不振,有些人甘願在聲色犬馬中沉淪,有些人努力於荊棘藩籬中突圍,沉澱下來的美麗和幸福,屬於那些不畏險阻的強者。

不由得想起以前家家戶戶必備的茶壺,尤其農人的茶餘飯後、閒時農忙,常伴左右的生活物品裏必定有它。雄雞破開黑夜的籠罩,迎來晨曦薄暈,竈房裏早已煙霧繚繞,剛剛燒滾的開水爭先恐後冒着泡兒,一邊添柴煮飯一邊沖洗茶壺,還不停催促着孩子們起牀,未來得及梳理的.頭髮顯得有些凌亂,女人隨意趿拉着拖鞋,忙得不亦樂乎地迎接着又一個平淡日子的降臨。

“剛摸來的雞蛋,趕緊上火蒸碗羹吧。”隨着“吱呀”一聲,男人粗重的嗓門從院子裏響起,不一會兒就來到女人身邊:“娃兒們也該起來了。”

“喏,茶拿好。”女人頭也不擡,順手拿了條毛巾,和一壺剛沏的新茶同時遞給男人,男人默默接過,擦去臉上的汗水,把毛巾搭在肩上,坐到門檻暫歇。看着綠葉在熱水裏漂浮漫遊,一抹笑意從男人嘴角揚起,他拿起旱菸袋,上上下下按壓口袋,暗自尋思着:火柴哪去了?“給。”正在男人不停摸索的時候,一隻手伸過來,轉頭,看見女人正拖着一盤谷糠準備到院裏餵食,拇指和食指還夾着一盒火柴,許是怕手上的水打溼火柴吧,感動於女人的細心,一股暖流浸入男人心口。裏屋陸續響起嘩嘩啦啦叮叮咚咚的聲音,伴着孩子們嘰嘰喳喳地喧鬧,一片祥和的氣氛在石牆泥瓦的農舍飄散開來。看着雞鴨們在女人周圍爭食奪糧,女人手忙腳亂地躲閃,生怕一不小心踩着雞屎鴨糞,男人嘿嘿地憨笑,擡頭望望逐漸明朗的天色,自言自語:這季定有好收成啊!長滿青苔的院角,一叢雞冠花正開得鮮豔。

農家的院子農家的生活,都是這般地簡單樸素,混雜着瑣碎的鍋盆敲打聲,陪伴着豬哼羊咩的叫喚聲,更多是在雞毛蒜皮的小打小鬧聲中,日子跟隨炊煙的腳步升騰着向陽的溫暖。酷陽炙烤的夏日,一壺茶足以解渴;寒風刺骨的冬天,一壺茶足以暖身。農忙時節,揮汗如雨的父老鄉親不知疲累地插秧割稻,尤其天氣多變的時候,加班加點,不捨得留些時間吃點心,更不捨得花點時間休息,渴了累了,咕嚕幾口茶水便重新上陣。

那時的茶具,就是一隻只不加雕琢的瓷壺,彎彎的尖嘴,有着尖頂可供拿放的壺蓋,通身簡樸而大方,或青色或白色,如果能有些花草或仕女圖案,便以爲絕美。茶壺小口,好方便喝,那時的莊稼人不像如今的人們講究,一隻壺嘴,全家飲用,哪有什麼細菌或傳染之說,若配有瓷碗倒出來喝,應該算是比較注重衛生了。那時的小孩,應該都有過幫父母提茶壺到地裏的經歷吧,父母走在前頭,孩子跟在後頭,原野清新泥土芬芳,小草綠,麥粒香,耕牛肥,風兒悠閒,童心乘上蒲公英自由飛翔。那時的茶壺,沒有如今高科技的堅固耐用,也沒有保溫功能,卻是人們貼身心愛之物。偶有點磕碰致使茶壺缺口破損,不影響盛水的情況下,一般是不被丟棄的,照樣相伴每個早出晚歸的身影,照樣給予主人或清涼或溫潤的甘霖,物隨人流,久之便有了靈性,不用眼觀,隨手一拿就觸着把手,隨口一灌就是壺嘴。純粹的鄉音,濃濃的鄉情,山間地頭,桌前竈臺,茶壺靜靜地守候着農家酸甜苦辣的煙火歲月。

一載暖春一載香,一壺光影一壺念,逃走的是時光,留下的是記憶,短暫人生旅途,能有一些美好可供翻出來回味、懷戀,豐滿了歲月,富饒了心空,難道不也是種幸福的收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