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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兵情感散文

散文1.37W

一九八一年十一月二十一日,是我一生中最高興的日子。

當兵情感散文

中午時分,突然傳來一陣土狗的吠聲,順着叫聲望去,只見一羣人正敲鑼打鼓向我家走來,我一眼認出領頭人是鄉人武裝部王部長,後隨有村支部書記、汪村長和民兵營長等樂隊人員,我急忙跑步回家,快步進門喊道:“爸,媽,他們送入伍通知書來了!”“兒呀,是真的嗎?”“他媽,這話多餘,你沒聽到外面的鑼鼓聲嗎?”說完兩個老人快步來到大門外,擡頭向鑼鼓音方向望去。

爸爸扶着媽媽屈彎的腰背瞅着,盈盈的淚水順着眼角皺紋向臉部印出,還是媽媽急中生智拽了一把爸爸說:“她爸,你怎麼了,人家都到你跟前了,快請他們進房坐呀!”說完用袖子擦去淚花。“黃部長,快請屋裏坐!”黃部笑着抓着我爸的手說:“老人家,謝謝你呀,你生了一個好兒子,小王他體檢正審全部透過,這是當兵入伍通知書,你看看!”說完把通知書交給我父親。

父親用粗壯有力的手接過仔細觀看,沒有話語,此時屋內空氣已經凝聚,又是媽媽打破了沉靜中的寂寞:“把他給我,你陪領導說說話,喝點茶!”“黃部長請坐,喝茶!”爸爸用顫抖的聲音向他打着招呼。

黃部長接過爸的茶杯,示意其它人員坐下後,拍着我的肩膀很認真地說:“小虎,我知道你是爸媽的心肝寶貝,但從今天起你是一名軍人了,在家務農是好農民,去部隊當兵就要當個好兵,爲家鄉的父老鄉親爭囗氣!”說完他把臉轉向我媽說:“老媽媽,你辛苦了,兒子走後,你請放心,部隊我呆過,是個大家庭,人多熱鬧,下面由書記給您老人家說一下。”說完笑着坐在我的身旁。

書記是個煙槍,從口袋裏拿出香菸遞了一支菸給我爸,咳嗽一聲後說:“老王叔,小虎我們看着長大的,小夥子老實,出去闖一闖也好,村裏準備明天歡送他參軍,你們準備準備!”說完猛吸了口支菸。我爸媽聽後有些驚訝,媽媽立即流下了淚,但又很快用手擦了過去,含笑地說:“謝謝,小虎他馬上走,我真有點捨不得啊!”說完又抽泣地走進裏屋。王部長見此狀,立即起身伸手抓住我爸的手,用安慰的口氣說道:“王叔,請放心,部隊是好地方,小虎肯定有出息的,我們走了!”我爸抓住他的手久久不願鬆開……

那時我的內心充滿了喜悅與別離的糾結,在這塊土地上生活了十九年,對這裏的一草一木都有着濃烈的感情,這裏有穿開襠褲的玩伴,這裏有一起讀書的同學,這裏還有我青梅竹馬的好友瑞含。

一天下來,我的心情始終處於亢奮的狀態。白天除了生產勞動外,用閒餘的時間走遍了家鄉的彎彎曲曲的路,甚至想在每一塊石頭上刻下自己的名字……

忽然,一陣清脆的歌聲飄入耳邊,我順眼望去,那熟悉的身姿分外親切。我徑直走了過去,像七仙女一樣攔住了她向前的路,我傻笑着望着她,她羞澀地低下了頭,我鼓起勇氣拉起她的手說:“我給你的信看到了嗎?”“我看了,你哪天走?”“明天上午,你來送我嗎?”她緊緊地抓住我的手說:“我來,一定來送你!”說完急忙從上衣口袋抽出一本筆記本說:“給你,裏面有我的照片,什麼時候想我了,就看看。”我忙收下,手指不小心碰到她的雙峯時,像觸電一樣,暖流涌遍全身……我想和她多呆一下,漫步鄉村小路,訴說離別之情,可是理智的她奮然轉身,留下回眸的一笑……

她的突然離去,使我像一個泄氣的皮球,呆若木雞地站在那裏……

鄉下的夜晚,清風徐徐,十分寧靜,窗前微弱的月光照在地上,蟋蟀有節奏的.低吟,打破了夜的沉靜。

我坐在窗臺的桌子前,望着漫漫下沉的月亮,內心很是想念瑞含,不由自主的地從口袋裏拿出她送給我的筆記本,慢慢開啟,兩行俊秀的祝福語映入眼簾:

贈王彬同學,祝你在部隊裏進步,願我們的友誼地久天長!

同學:瑞含,一九八一年十一月十八日。

看着看着,眼前浮現出她那曼妙身影。瑞含今年十九歲,苗條的身材,活潑的性格,說起話來就像一個小八哥,左右臉上的兩個小酒窩,就像一對小櫻桃,即甜又潤,村裏人都叫她“甜妹”。

甜妹有一個最大的愛好就是織毛衣,男的,女的,大的,小的,各種款式,手到擒來。我有一件毛背心就是她給織的,送衣的那天晚上,她很認真地說:“穿上試試,這個棱形圖案,大的代表着你,小的代表着我,我們兩緊緊相依,不論你走到天涯海角,她就代表我守着你!”今晚,回想起她說的這些溫暖的話兒,內心美滋滋的,趕忙找到那件毛衣,把筆記本包上,放在最顯眼的地方,以免忘了帶到部隊。

一陣雞鳴聲,將我從睡夢中驚醒,藉着月色望着窗外,看到了村裏那棵老古樹高大的身影。我們村有一個不成文的鄉俗:凡離鄉背井的志士,都要提前到老古樹前告別,祈求保平安、事業的興旺。想到這裏,我立即起牀輕步來到古樹前,剛要跪下,卻被一個柔軟的手拉住,“慢一點,我們一起跪。”霎時,我沒有任何質疑,拉着她的手與她默默地跪了很久很久。她起身的時候,她深情地看了我一眼,明眸裏盈滿了淚花……

當兵的消息很快在村子裏傳開了,今天鄉親們都聚集在我的家門口送我入伍。約8時半左右,書記和村裏一班人來到我家,他一進門便說:“老王叔,我把王彬送走了,你們心裏別難過,叫王彬出來戴上大紅花。”一個發小聽見後,把我從房間裏拽了出來,半推半就地讓書記給我戴上了。這時書記拉着我的手走出家門,對着大家說:“今天是個大喜的日子,我知道大家都捨不得王彬走,既然大家都在,就請王彬表個態,大家說好不好?”“好——”鄉親們齊聲大喊道。我紅着臉站在門下的石欄上,環視了周邊的父老鄉親,看了一眼爸媽和書記,在人羣中找到了甜妹的微笑,她來了,真的來了,於是我鼓足勇氣大聲說道:“謝謝大家來送我,我王彬今天走了,但我不會忘記你們,我要帶上村子裏的土陪伴我當兵生活。”說完走到門前的地上抓起一把土用手帕包了起來,全場頓時響起熱烈的掌聲。此刻,鄉親們流淚了,爸媽流淚了,我自己流淚了,甜妹也流淚了……

這一把土,陪伴着我部隊的生活,在思鄉的夜晚,會把它捧在手中,想起村中的老屋、村莊的樹、村莊的路;遇到挫折的時候,我都會輕輕撫摸它,便記起了爸媽的笑容,頓感溫馨盈滿內心;在每一次情書起筆時,自然會先聞一聞那淡淡的土香,情思便會縷縷在心間涌起……

故鄉,雖然離別了,但有這把土在身邊,即使我走得再遠,你也在我的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