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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弟現代散文

散文1.56W

我弟兄姊妹五個,我老大,他最小。他小時愛流口水,我們叫他“哈喇子”。他現在也是快六十的人了。

小弟現代散文

去年春節我和我大弟帶着各自的孫子在海南度假,一日,我的十歲的外孫麥稻給他兩歲的表弟豆豆餵飯,呵護着,看着那個親哦,照片傳回西安,我小弟微信說:好感動哦!我回復:不要嫉妒,哥也給你喂。他囧:嗐!

其實,小時候我常給他餵飯。一次,放他小板凳坐着,脖子上圍個簾簾,我坐在他面前端着碗一口一口地給他喂,他一口一口地吃,眼睛看着我,屁股卻呲偎着……他粑粑了,他扭動着屁股,委屈地看着我,他不敢哭……

還有一次他還是委屈得不敢哭。我下鄉,我帶他來我插隊的農村玩。第二天,送他回城,我騎的是自行車,把他擔擱在車的大梁上,二十里的土路,八里的大坡,顛簸着……下了白鹿原到了水泥廠,我把他放下來,小弟癱了,腿麻了,他窩在地上……他難受,他怎麼就不說呢?!小弟眼淚汪汪得,還是委屈的看着我。那年,我十七,他十歲。

他怕我。

小弟和我也差七八歲。如同我的外孫麥稻和我大弟的孫子豆豆一樣。

這般年齡的差距,就有了些“代溝”,他小時的故事想起來也就模糊,我從小學畢業就開始住校下鄉當兵,在家居少離多。小弟卻一直在家在父母身邊……在我的記憶中他就那個“跟屁蟲”,我們大孩子的尾巴。後來,他自己有小夥伴了,巷子裏的叫“尾巴”的叫“孬蛋”的叫“喜子”的,一羣。他跑着跑着……就長大了。

六九年,我當兵走了,大弟也離家走了,我妹下鄉了,三弟也下鄉了,他守在家,上學,待業,挑水,做飯,倒垃圾……那時倒垃圾只要聽見街頭的搖鈴聲你就要挎着筐子跑出院子去追垃圾車,垃圾筐遞上車,戴着口罩頭罩手套,穿着藍色勞動布工作服的環衛工人,他們站在車上,車慢慢向前開動着,工人們接着筐倒掉垃圾後把筐扔下車……馬路上,塵飛灰揚,竹筐亂滾,一羣孩子追着。

我記得,我結婚的頭一年探親,說好了的住岳父家,那時規定,婚後探親假二十天,夫妻兩人每年只能一頭享受,我回來了她就去不了,所以,不想讓她們廠的人知道我回西安了,我就沒有在家住……一天,一大早,小弟來了,門都不敲,推門就進來了,我和媳婦還在被窩裏,小弟怯怯地站在我岳父家門裏說:“咱媽說,她想你了,讓我問你你想她不想?”我暈,咋跟宮裏來“懿旨到!接旨!”似的……把他嫂子騷得臉通紅。

我弟我妹們比我認識我媳婦早,我媳婦被招工進廠做了我父親的小徒弟……她從小沒娘沒兄弟姐妹,就和我家弟妹們親,我家多熱鬧啊,他們都叫她姐。那會兒,我還在部隊。我媳婦還未同我認識時,就把小弟當自己的親弟弟領着,護着,寵着……有一年還帶他去了河南老家玩。

我小弟看着怯懦,其實,在我們弟兄幾個中他最有闖勁。他學習用功考上了技校,技校畢業,他考了第一被工廠錄取。當時,我弟錄取的事發生了讓人想不到的波折,他被人走後門擠掉了,聽到消息後父親急急地請廠裏的副廠長吃飯看戲……沒幾年,小弟,又跳槽去了公交公司,我妹給他調換的工作。在公交公司,似乎跑過車售過幾天票,剛開放搞活他承包了公司的職工食堂,每天天不亮就登着三輪板車去買菜……雖然,承包那幾年沒掙上幾個錢,卻也學會了炒菜,口味也刁了,如今,家裏聚會,做菜,總等他來。小弟上着班,又和幾個朋友合夥,折騰着開了家汽車裝潢……

他是我家弟兄中唯一一個自由戀愛找上媳婦的,除了他,我們幾個都是別人介紹,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弟妹是我母親她們針織廠的,街道小廠,我母親是廠長。廠子和我家前後院,小弟待業在家,來來往往,他們倆好上了。如今,他們的女兒,我的侄女叫星,醫大畢業,當了醫生,獨自在上海飄,打拼。星星可是我父母的寵孫,寶貝疙瘩。

小弟是我們弟兄幾個第一個考駕照買了車的人。自他買了車,他的車就成老爸的專車,當然,他就成了老爸的專車司機了,隨叫隨到接來送往。一年清明,回白鹿原上給母親上墳,大雨,地裏泥濘,老爸非要親自去母親的墓地,大家勸老爸說“路滑,車不好走”,老爸火了,大罵小弟:“你不拉我你買車幹嘛呢?啊?!”

老爸一輩子脾氣不好,在兒女跟前總氣勢得很哩。

再後來小弟調到了加油站,去年當上了站的頭目,還接老爸去他辦公室看看坐坐,老爸很得意。

說起小弟,我最應該感謝他,七八年冬我的女兒出生了,我在部隊我夫人上班,可以說我女兒就是在她小叔胳膊上長大的,上街抱着在家抱着做飯抱着一手拉着風箱一手抱着……好不容易把女兒送到廠託兒所了,她哭鬧,阿姨把孩子綁上了,恰巧,我弟遇上了(他當時在廠待業點實習,和我父親我夫人一個廠),立馬抱了回來,回到家女兒哭她小叔哭她奶奶哭……哭成一團,死活都不讓再送託兒所了。我對我女兒說這輩子你要對你叔好,你可是你叔抱大的。

歲月如梭,往事如煙啊,小弟,也老了,該退休了。可,在我眼裏,他總是流着口水滿眼委屈,委屈地看着我的那個“哈喇子”。他小時候,嘴饞,我總給他買好吃的,不知他還記得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