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拿什麼拯救你我的孩子散文

“叮鈴鈴，叮鈴鈴……”一陣清脆的電話鈴聲打破了八年級班主任M家的寧靜。

“M老師在家麼？我是王濤的爺爺，我現在在你家外面，請你出來一下，我有點事情需要麻煩你。”

現在已經是夜十一點了。冬天的夜晚來得特別早，許多人家早已進入夢鄉。九點半，九年級學生下了晚自習。今天輪到M值班，早晨五點半就起牀了，現在剛剛查過九年級學生寢室回來，正準備好好歇歇。妻安頓好兒子後，靜靜地坐在桌邊看書，等待M回來。所以，還好，學生家長的電話沒有驚擾到妻子。妻帶了兩個班語文，平時工作挺累的。一個是M班語文，還有另外一班。M因爲是班主任，工作上的事情繁多，很難照顧得到家裏。妻一面上班，一面做家務，真是難爲她了。M回來看到妻還沒睡，在等他，心中便有一股融融的暖意。可是，剛到家，現在又要出去，妻還不定要等到什麼時候呢！可是，有什麼法子呢？M向來是一個極其負責的班主任。自己班的學生M看得就像自己的孩子一樣。許多學生家長都在外面打工，不把孩子照管好，M會覺得心中有愧。M一直認爲，學生即便不能成才，但是一定要成人。

“誰這麼晚還打電話？有什麼事情嗎？”妻倩問。

“哦，是王濤的爺爺，我還不知道什麼事，我出去看看，如果一時半會兒不回來，你就休息吧，不用等我。”說完，M就帶上手電筒出門去了。

倩看到丈夫這麼晚出去，心裏很忐忑不安。到底什麼事情呢？得出去看看。她進屋看了看熟睡的兒子，親親他的小臉蛋，掖好被子，讓屋裏的燈亮着，也拿了一把手電筒出去了。手電筒在M家可是必不可少之物。幾乎每天晚上，M都要帶着手電筒到大街上去轉悠。爲什麼呢？學校外面不遠處有一家網吧和一個遊戲機室，八年級的學生晚上不要求上自習。於是，乘着放學回家的當兒，有少許學生不回家去，向家裏人撒謊，到網吧或遊戲機室玩，有時候是包夜。M對此深感憤懣，向學校領導反映此事，校領導也向有關部門反應，學校以外二百米內不準有網吧、遊戲機室等娛樂場所。可是，數次反映，毫無成效。M無奈，只好每晚臨睡前到外面各個娛樂場所看看方能安心。其實，這並不能起太大作用。這條小街有好幾處黑網吧，沒有營業執照，電腦的臺數也不多，三兩臺，被藏在某家屋裏，門口不掛招牌，學生們知道某某處都有些什麼，可是老師卻無從得知了。但是儘量將留戀網絡的孩子數量減少到最低，M心中便稍覺安慰了。

倩拿着手電筒出門。皎潔的月光透過樹梢，灑下斑斑駁駁的影子。外面清冷清冷的，沒有一絲聲響。偶爾還可見某些人家的燈還亮着。起風了，颼颼的涼風直灌進衣領深處，倩不由打個冷顫。倩至放學到現在便沒有出門，不知道這麼冷的天，王濤爺爺這麼遠跑來有什麼事情呢？王濤家離學校有七八里路，該不會是這孩子到現在沒有回家？這孩子近幾天的表現很讓老師擔心。一個挺聰明的孩子不知道什麼時候迷上了網絡遊戲，M從網吧逮到過一次，和他平心靜氣地談過話，他好像也認識到自己錯了，彷彿沒再去過網吧了。可是，今晚呢？

老遠就聽到M那粗獷的聲音。循着聲音找去，發現M和王濤爺爺在東邊幾戶人家門口站着。這是一所小學舊址，如今，新的小學搬走了，剩下這些教室賣給農村人了，零零星星倒也住了不少幾戶人家。舊小學外面有圍牆，前面是一座大門，M現在就和王濤的爺爺站在大門外說話。看到倩來了，M忙讓倩在門口守着，自己卻慌忙去找另一個學生磊，看看王濤是否在他那兒。倩問王爺爺事情緣由。

“這孩子到現在還沒有回家。你知道他爸媽都不在家裏，就我一個人看着他，但是，今晚他沒有打電話回去，不知道他到哪兒去了。我問了家跟前的同學，有孩子說他到這個大院裏來了。這院子裏有一戶人家，據說裏面有電腦，只允許一兩個孩子來上網。說是多少掙點錢能把每月的網費交了就行。我一直在這兒等着，M老師剛纔進去找一圈，喊了幾聲，可是沒人答應。而且M老師找到這家小網吧了，進去看了看，裏面沒有王濤。但是這家人到現在還沒有休息，這裏面應該是有問題。他同學明明說看到他到這兒來了，藏起來了可能。這裏其他地方並沒有通道，他即使想跑也跑不了哇！我就在這兒死等，看他到底出不出來！”王爺爺的聲音有點蒼涼，有點無奈，有點哽咽。倩理解老人的心情，心裏也很難過。藉着月光，倩看到王爺爺旁邊停放着一輛自行車，想必是王爺爺騎來的。這麼冷的天，這麼晚的夜!倩心中隱隱有種痛在悄悄漫延。

M帶着學生磊來了，磊也說王濤就在大院裏。可是，從哪兒找去？王爺爺不知怎麼辦纔好。倩的安慰也顯得如此無力。然而，空等終究不是辦法，還是回家去好。這麼大的孩子了，不會出什麼問題。只要知道是在上網就行，比在街頭流浪，瞎逛要安全一點。要不然，現在還能怎麼樣呢？可是老人堅持繼續等待。倩，M和學生磊便都在靜靜等着。雖然每個人都知道沒有什麼結果，等來的'總是失望，可是，依然靜靜等待。也許此時，等待成了最好的舉動。總希望在那個朦朧的月色中，突然會冒出來一個孩子的身影，於是，爺爺在喜極而泣的哽咽中，數落孫子的不肖行爲，爺孫倆便消失在蒼茫的月色中。可是，會嗎？倩的心一點一點下沉，失望瀰漫全身。沒有，什麼都沒有，除了失望。良久，王爺爺終於回家去。

倩帶着萬般感慨回到家中，兒子依然在熟睡。倩凝視兒子，發現他正甜甜地笑着。這小傢伙夢見什麼呢？未來？遊戲？兒子正漸漸長大，對他，該實行什麼樣的教育?倩有點迷茫，有點惶恐。

M將磊送回寢室，回到家時已經是夜一點了。這一夜，夫妻二人幾乎沒睡。對王濤的牽掛，對王爺爺的同情，對孩子教育的探討，對不法經營商的厭惡，對執法人員睜隻眼，閉隻眼的痛恨……所有這一切如許多沉甸甸的石塊重重壓在M和倩的心上。

王濤第二天一早就回去了，那夜確是在那大院裏。只是，從此，他不再到學校。而且又一次，他偷了家裏四百元錢到三十里外一個小鎮上的網吧待了四天四夜，錢花光了，蓬頭垢面回到家裏。至今，再沒有聽到有關他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