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隻冬蠅散文

這天早上，從夢境裏爬出來，蜷縮在牀上，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抻了抻懶腰，很自然地把眸光拋落窗外。誰知，初冬的第一場雪，瞬時洗亮了我的眼睛。玲瓏而晶瑩的雪花，白綢緞似地抖展着，讓我沉浸在對素潔而乾淨的意想中。從牀上起來，洗了把臉，收拾好屋子，坐定吸菸，情不自禁地又把目光落向窗外的雪花。偏這時，一個黑色的影子，挾帶着嗡嗡之聲，干擾了我的視線，攪亂了我的心緒。我忙依聲尋覓，在我站起的剎那，聲音沒了。過了會兒，我才發現是隻蒼蠅黑痣似地粘貼在牀單上。這叫我沮喪，更生一種氣憤。我忙去找蒼蠅拍，轉了幾圈，纔在暖氣片的縫隙處找到了蒼蠅拍。再去打那隻蒼蠅，蹤影皆無。

蒼蠅對於北方人來說，是萬衆矚目的天敵。身子雖小，但卻含蘊了億萬個細菌，是傳染病的攜帶者，落到哪哪就會滋生病菌。我放下蠅拍，入定神情地安穩了一會兒，可這時一眼瞥見那隻蒼蠅落在了我的桌案上。我操起蠅拍去打，但舉住的蠅拍只在空中畫了個弧，就緩緩地落下了。試想，一個被蠅拍打的腦漿迸裂的蒼蠅，其齷齪的樣子，其腥腥的氣味，那該多麼叫人噁心，再說，這麼幹淨的.桌案被它玷污，豈不是一件憾事？

然而，這隻蒼蠅沒跑，它把腦袋對住我，透明的翅膀鼓扇了幾下，透着無所謂的氣概。這種挑釁，我哪會容忍，我便用蠅拍把它扇起，在它旋轉飛躍的時候，我瞅準了它，嗖地用蠅拍朝它抽去。這一下挺準，把它打落在桌子上。但它沒死，在上面轉了幾圈，又跳了幾跳，掙扎了又掙扎，便一動不動了。這時，它的翅膀很艱難地張了張，最後又收斂了，隨後往前爬。我知道它已經飛不起來了。他爬向案頭的菸灰缸處，站在缸沿上，萎縮成一團，很可憐的樣子，好象在對我跪地求饒。它的嘴翕動着，聽不懂它說了些什麼。但一句俗語告訴我，人之將死，其言也善，這作惡多端的蒼蠅莫非也是如此？

這一刻，我有了惻隱之心。

不一會兒，他噗地跳進菸灰缸裏，偎在了一個被我剛剛撳滅的菸蒂旁。它已經生命垂危，傷痕累累了，它的身子一定很冷。夏天裏那耀武揚威的肆虐與瘋狂的模樣，一點也見不到了。看到的只是它對生命的那種渴求。

我的煙抽的很濃很重，目光凝視着窗外的雪花。瀰漫的雪花，翩翩的舞姿，瀟灑而自如，勾勒出一道獨特的迷人的風景，純潔而幽靜。這是一片聖潔的領地，世界本該如此。我煙抽到最後被我猛吸了一口，菸頭上的火旺了一下，我捏緊那菸蒂，扭身對住那隻蒼蠅狠狠地燙了它一下，直至嗚呼哀哉。我想，這隻可恨的蒼蠅，是它污染了這個世界。我做完這個動作，長舒了一口氣，像凱旋而歸的英雄，臉上盪出了燦爛。然而，就在頃刻間，在我的目光再一次同窗外的飄雪相遇時，我的身子不由地一懍，笑也收斂了。

在這聖潔的雪花面前，作爲人類的我來說，比蒼蠅乾淨和美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