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遺落的青春散文

散文2.67W

青春,是用來回憶的。它就像清晨草尖上的一顆露珠,輕輕地滑落在時光的隧道里。

遺落的青春散文

這麼多年,每次關了燈,夜深人靜的時候,羽就會想念一座城市,想念一些往事,想念一些人。記憶就像常青藤纏繞着凌亂的思緒,有歡笑,有淚水,有無奈,也有幸福和甜蜜。

都說一個人心裏住着一座城,是因爲城裏有一個深愛的人。羽心裏的這座城,沒有深愛的人,有的是羽遺落的青春。

那年小偉的離開,讓羽提前返程。初六的早晨,空氣裏還瀰漫着新年的炮竹味,地上還有零星的炮竹碎片。紅紅的帶着喜慶的春聯,家家戶戶門前的大紅燈籠,依然洋溢着新年的喜悅。羽帶着落寞,帶着不爲人知的傷感,背上揹包,坐上了開往城市的汽車。

汽車越走越遠,家也越來越模糊。透過車窗,羽看着窗外飛馳而去的村莊,田野,大樹。心裏想着,此時的小偉,是不是也在汽車上,他奔赴的城市,是遠方。人生的旅途,相遇卻不能同行,相知卻又彼此自卑着。羽知道,小偉的那份頹廢,終究會讓自己美好的情感隨之東流。羽並不怪他,愛情沒有誰對誰錯,誰都有權利去選擇。只是有點遺憾,這輩子再也沒有愛他的機會。羽也知道,人生除了愛情,還有其他等待着自己去完成,她必須收拾好自己的心情,奔赴人生的一個又一個征程。

羽能夠來到這座城市,要感謝好友瑤瑤。瑤瑤考上了大學,要來這座城市讀書。邀請羽一同前往。

瑤瑤,是羽的鐵哥們。性格開朗,活潑。能歌善舞。一張俏臉,總是帶着微笑,給人一種恬淡。高中的時候,和瑤瑤沒在一個學校。然而,卻一直書信往來。講述彼此在學校的故事和趣事。鴻雁傳書,幾乎有來必有回。得知羽落榜,瑤瑤好一陣埋怨,知道你心疼爸媽,可你也不該拿自己的前途開玩笑!瑤瑤狠狠地責備着羽。在家裏沒出息,和我一起去城市吧,說不定還會有意外的人生和機遇。

就這樣,羽隨着瑤瑤來到省城,來到了人生另一個開始的地方,鄭州。

汽車一路顛簸,終於在二馬路汽車站停了下來。這個城市往返多次,每次回家,羽並不急着返回來。而這一次,羽帶着別樣的心情,回到了這裏。

汽車站對面的勞務市場,已經站滿了人羣。他們都是來自農村的務工人員,在這裏尋找出路。羽,也曾經來過一次。

那次考試前,羽一個月沒有上班。全力以赴看書,羽有股狠勁,一下子報考四門。在考試前的一個月,窩在出租屋裏,除了吃飯出去,所有的時間幾乎都用來讀書。那間黑暗的小屋,白天也需要燈光纔能有點光。一個小窗戶,還時不時傳來火車的長鳴。怪氣的房東,燈泡只讓安六十瓦的。羽心裏想不通,電費又不是不讓交了?然而,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羽還得順着房東的意思去做。羽之所以選擇這間房,僅僅是房租便宜,一個月30元,好一點的要比這裏多一倍。

一個月的吃喝,加上報考費,房租,那微薄的'收入,往往支大於入。剛考試完,羽急切想找一份工作。就來到了勞務市場。這地方,魚龍混雜,什麼人都有。來自四面八方的大小務工人員,帶着自己的行囊,等待着老闆發現自己,給自己一份工作。有些人面前還有一個牌子,寫着:欲找一份瓦工,最好管吃管住。還有木工……這些來自鄉下的手藝人,想要在城市尋覓一口飯。

羽站在那裏,渾身不自在。就像任人宰割的羔羊,命運寄在未知上。可又能如何?羽說過,參加自考,不會花家裏一分錢。有時候,一天吃三個燒餅,喝點白開水,就是一天的伙食。儘管這樣,羽從來不和家裏人說,自己沒錢吃飯……

“你找工作嗎?”一個清脆的聲音傳來。眼前一個梳着馬尾辮的大眼睛的漂亮女子,笑着問羽。

“是的,我找工作。”羽回答着,因爲羽實在不想再去那個保潔公司。

那個保潔公司,是羽第一份工作,也是誤打誤撞找到的。

隨着瑤瑤來到這座城市,以爲遍地都是黃金,隨時可以撿到,也以爲工作很好找,偌大的城市,總有容身之地。

然而,理想很豐滿,現實很骨感。

跑了整整一天,從東到西,從南到北,穿大街走小巷,居然沒有人肯收留羽。飯店老闆說羽額頭那塊胎記太顯眼,怕顧客會反感,不敢收留。商場招收收銀員,要有經驗,有學歷。小工廠被告知人滿爲患……其實,羽的身材相貌都沒得說,就是那塊胎記,就像一塊熱鐵烙上去似得,那麼顯眼而刺眼。一次次被拒絕,一次次失望。羽的心就像跌入冰谷,又像被打入十八層地獄的冤魂,有點失落,有點六神無主。

天漸漸黑了,瑤瑤必須返回學校。漫無目的,毫無頭緒的兩個丫頭,在偌大的繁華的省城,第一次感覺到無助。

好在天無絕人之路。就在羽絕望透頂的時候,看到了保潔公司的招聘啓事。死馬當作活馬醫,羽沒有猶豫,就報名了。還好這裏要求不高,能勞動就可以。之後交上五十元押金,等待領取工作服。羽內心洋溢着一種小激動,終於有了第一份工作。忍不住拉着瑤瑤的手又蹦又跳,瑤瑤點一下羽的鼻子,你呀,永遠是長不大的小丫頭。

同時去報名的還有一個胖胖的女子玲玲。玲玲大嗓門,胳膊腿都是粗壯的。圓胖臉,小眼睛,穿着一身極爲樸素的衣服。灰撲撲的樣子,一看就是來自鄉下。

瑤瑤陪羽報完名,就返回學校了,有了工作,她也可以放心一點。

玲玲不但大嗓門,還是一個熱心的人。

“羽,咱倆一起租房,咋樣?”

人生地不熟,有人作伴,也不錯,工作有了,還要有住的地方。

羽和玲玲順着保潔公司對面的衚衕,找住的地方。

在衚衕的末尾,有一間閣樓。房租80,不包含水電費。玲玲說可以,兩個人一人才40元,一點不貴。是不貴,剛剛那家獅子大開口,房東隔着窗戶喊了一嗓子:“160,住就進來,不住拉到。”嚇得羽和玲玲伸伸舌頭,沒敢逗留。

只是,這裏的木梯,晃晃悠悠的。每次下班回來,羽都要小心翼翼地上去。更讓人苦惱的是,玲玲太胖,牀太小,兩頭睡覺,羽還不得不將腿放在另一條腿上,因爲玲玲一個不小心,就會壓在羽的腿上,那重量,會讓腿吃不消的。

剛開始的那一段日子,羽害怕晚上,害怕睡覺的時候,玲玲翻身。後來,漸漸習慣,玲玲也在極力保持一個姿勢睡覺。出門打工,都不容易,能夠相互遷就也算不錯了。同事可以,別人卻不一定會遷就你。

就像那位女老闆,銀基商貿城二樓的賣衣服老闆。

說起她,羽心頭就來氣。

羽負責二樓的保潔工作。要時不時收集垃圾,拖地,保持商場的清潔。那些賣衣服的商戶,都會自覺地把垃圾丟進垃圾桶。而她偏偏另類。

羽看見不想說什麼,因爲自己就是保潔員。打掃衛生,保持清潔,本來就是自己的工作。然而,那一次午飯時候,羽剛收拾好這一片區域的衛生。前腳剛走,她就“嗖”地一下,把垃圾袋從店鋪扔出來。

“啪!”垃圾袋帶着挑釁落在羽的身後。

羽回回頭,又是她。不由得皺了皺眉頭。三番五次,三番五次。羽終於忍不住走了過去。

“阿姨,垃圾桶就在附近,走兩步就到了。以後您能不能把垃圾扔到垃圾桶裏?”

“扔垃圾桶裏還要你們保潔員幹嘛?”她氣勢洶洶,一副氣勢凌人的樣子。

“愛護環境,人人有責,阿姨不知道嗎?”羽一直忍耐着,本來不想和她說道。

“咦,那我們豈不是白掏錢養着你們和你們的公司。”她咄咄逼人。雙手叉腰,還朝地上呸了一下。她本來很漂亮,五十多歲,看起來也就四十幾歲的樣子,面板白皙,臉龐保養的細膩。丹鳳眼,柳葉眉,一張櫻桃小嘴,極具風韻。羽以前看她,並沒有那麼反感,沒想到她如此囂張。此時,羽感覺她面目猙獰,就像魔鬼一樣張牙舞爪。

“阿姨,人人都像你,保潔員還不得累死啊。要講公德。”羽耐着性子,壓着火氣。

“你個小丫頭片子,我就扔了,咋地?”她居然如此不講理,是羽沒有想到的。

“照你這麼說,有人給你擦屁股,你就可以隨地大小便了?”霞不知道啥時候過來了,她的這幾句,讓阿姨的臉一下子變了色。青一塊,紫一塊,臉紅脖子粗。

“你……你你你……”她說不出話來。

也是,這麼大人,被如此搶白,面子掛不住啊。

霞,一個南陽女子,伶牙俐齒。其實,二樓這片區域,原來是霞負責的。羽一直都在商場門口那片衛生區。只是一個夏天,羽的脊背生生被悟出又癢又疼的痱子。霞心疼羽,主動到班長那裏要求換一下衛生區。對這個商戶,霞很熟悉,瞭解她的臭脾氣,看起來硬氣,其實是紙老虎,就像吃柿子,她是專撿軟的捏。

“他奶奶個熊,敢欺負我家羽。”玲玲神出鬼沒的拿着飯盒站在羽身後,她的大嗓門讓隔壁商戶探出頭,深吸一口氣。

羽也愣住了。玲玲這個愣頭青,一向大大咧咧,說話不經思考。也不怕事,有啥說啥。一起居住的時光,雖然有些尷尬,但玲玲卻一直待羽如親姐妹。玲玲來自一個貧窮的鄉村,沒有什麼文化,在家裏閒着無事,隨着進城打工的姐姐來過鄭州幾次,這次是自己跑來的。因爲家裏人給她找了一個婆家,她不滿意,對方比她大十歲。她說,我纔不要那個“糟老頭子”,我要自己尋找幸福。

“羽,走,吃飯去,不理她。”玲玲拉着羽往外走,霞也跟在後面。留下女商戶惡煞般氣呼呼地站在那裏,背後傳來一句:“呸,都什麼玩意。鄉巴……”她的話沒有說完,就看見玲玲緊握的拳頭向她揚起,她的話只說了一半,就停住了。

霞偷笑,輕輕說,她被氣壞了。

羽也笑了,虧你們來得及時,不然我真想和她吵一架。

你不能和她吵,你還要在那裏工作,羽。不要和小人計較。

羽點點頭。

沒和小人計較,卻被小人算計,這件事明明不是羽的錯。卻被她告到老闆那裏,羽被通知,扣除這個月的全勤獎。霞和玲玲也不同程度被扣除工資。理由,商戶是商場的上帝。商場老總都不敢得罪,你們幾個黃毛丫頭居然敢頂撞。還出言不遜……

“我這裏要找一位幼兒園助教,你可以來嗎?”

思緒被這清脆的聲音拉回來。羽楞了一下,沒想到自己居然會跑神。

“幼兒園啊,可我沒做過幼兒園教師?”羽心裏升起一絲希望,又有些遺憾,假若她要求有工作經驗,是不是不會讓自己去?

“沒事,我可以帶你。看你性格挺好,這麼多人,我觀察你好久了,如果可以,你可以跟我走了,一個月150元,管吃住。”

管吃住,最起碼這個月的吃住有了着落。羽點點頭,跟隨她坐上了公交車。幾次輾轉,來到一個偏僻的郊區小村莊。

“蘭心豆幼教中心。”出租車在這樣一家幼兒園門前停下。

“這裏就是我的幼兒園,以後你就住在這裏,我也在,幼兒園人數不多,就四五十個孩子,也不會太累,我最近有事情,才需要一名助教。我姓蔡,叫我蔡老師就好。”

羽笑了,這一路上居然沒有彼此介紹自己。

走進幼兒園,眼前是一個滑梯。還有幾個鞦韆,幾個旋轉木馬。院子裏的牆壁上,充滿着童真童趣的圖畫,給人一種溫馨。

教室裏坐着四五十個孩子,正在聽一名幼兒教師講課。羽此時纔想起,還沒吃午飯。蔡老師好像明白了什麼,帶着羽走進一間房子,原來那是廚房。她從櫥櫃裏拿出一些菜,蒸鍋裏還有大米飯。

“來,一起吃。我也沒吃,這頓先湊合,晚上我請你。”

還真餓了。羽也沒客氣,三下五除二吃了一碗半。

蔡老師又讓羽去了樓上,那裏是老師居住的地方,牀鋪乾淨整潔,有三張單人牀,一張桌子,幾把椅子。房間不大,有一扇大窗戶,朝東,正好有陽光灑落窗臺。

蔡老師是本地人,大學畢業,因爲工作不好找,就自己開辦一家幼兒園。她能歌善舞,活潑開朗,清純的嗓音讓人陶醉。她還心靈手巧,會編織一些手工。好看的花籃,配上自己的創意燈,七夕的晚上,她居然在紫荊山廣場賣出一千多塊錢。

羽在這裏,每天陪伴着那些可愛的孩子。重複着單調卻不乏味的生活。不知不覺中就是一年的時光。可愛乖巧的苗苗,長着大耳朵的虎子,喊她姐姐的甜甜,還有那一個羽問他一加一等於幾,他總是回答羽一加一等於三的二蛋……這些可愛的小傢伙,長大後還記得羽嗎?

不是那一次,意外的急性腸胃炎,羽還真捨不得離開這裏。

那天夜裏,羽一直出虛汗,跑廁所。她也只是以爲吃壞了肚子。休息一下就好了。一夜的折騰,讓羽的臉色蒼白,也巧,剛好是星期天,蔡老師回家不在這裏,小王也回去了。小王就是羽剛進來看見那位講課的老師。不大的院子裏,只有羽一個人。

羽強忍着難受,起來。額頭的汗珠不斷地流淌着。羽有點暈。但她堅持一步一步走到了衛生所。

醫生,我一直跑肚子,胃也不舒服……

你不要命了,急性腸胃炎……

那次好了以後,羽身體很虛,只好辭去幼兒園的工作,回家調養了一段。

羽揹着揹包,再次瞅了瞅勞務市場,坐上了公交車,趕往租房的地方。

隔着車窗,不知從哪裏傳來一首熟悉的歌曲“……如果有一天,歲月改變青春的臉,你還會不會在我的身邊,細數昨日的纏綿,一天一點愛戀,一夜一點思念……給我一句真的誓言,讓我可以期待永遠……”好熟悉的歌曲《一天一點愛戀》,羽的眼前又浮現了小偉的樣子……

清潔工,幼兒教師,只要能做的工作,羽都會去做。這些年在這座城市留下的足跡,從南到北,從這裏到那裏,都見證着羽成長的歲月。

那些心酸和艱辛的過往,都帶着青春的印記,被時光輕輕掩埋。

而和她們曾經一起走過的過往,也輕輕漫過時光,涌上心頭。

從家裏到這座城市,不過三個多小時,羽卻覺得特別漫長。那些青澀的日子,是心底深深深的烙印,任時光飛逝,也抹不去痕跡。

到了出租屋,羽輕輕開啟房門,放下揹包,開啟收音機。

“……我相信我就是我,我相信明天,我相信青春沒有地平線……”羽靜靜的聆聽着這首歌曲,任眼前浮現一個又一個熟悉的臉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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