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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年呵抒情散文

散文2.12W

這個年呵抒情散文

在傳說中,“年”是一種怪獸,相貌怪異,生性兇殘,平常隱藏深山老林中,每年到了寒冬臘月萬物凋零時候,就流竄來人間,禍害人類,而人的能力又無法與之抗衡,就只能用豐厚的食物,敲鑼打鼓鞭炮齊鳴的送它走,於是就有了“年關”和“過年”之說。這畢竟是傳說,人們所說的過年,是平常奔波勞累,辛辛苦苦一年了,在過年的日子裏,吃好的穿好的玩好的,熱熱鬧鬧,高高興興。

我小時候聽我那趕馬出身見識多廣的父親說,從小年到元宵節這些天,玉皇大帝派觀音菩薩主持人間的工作,她老人家慈悲心腸,看到人們平常那麼苦,就安排不用幹活勞累,天天有酒喝有肉吃有新衣服穿,讓人們皆大歡喜。我知道這也是老輩人的傳說,年畢竟是一個節日,是華夏民族優秀文化的傳承,是千百年來民間不可或缺的重大節日,是連接親情鄉情的橋樑。

年年有年年年過,歲歲花開人不同。

2018的年,是農曆戊戌年,按照天干地支的十二屬相是狗,這憨態可掬的乖乖狗,貌似狼類卻不是狼,不會發生與東郭先生的故事,不論貧窮富貴,它們誓死追隨主人,知道滴水之恩涌泉相報。狗是人類最忠實的夥伴和朋友,古往今來,有條件的人家都要養只狗,特別是偏僻貧困的山村,傳說有妖魔鬼怪,那些年還有土匪強盜,就要養狗看門做伴,狗們與人榮辱與共生死相依。山村裏那些老人,養育到不孝順的子女時總會說,這個忤逆種,還不如養條狗呢。其實這新年剛到,狗年纔剛剛開端,就風調雨順,國泰民安,預示這一年將是個好年份。於是,在即將過年的日子裏,浪跡天涯的遊子,南來北往的客,不辭辛苦不約而同的往家趕,是爲了和親人們過個年。

過年的情結,深植於華夏兒女心底。

曾經,我是那麼的盼望過年,特別是兒時的上世紀六七十年代,可以說是飢寒交迫,生活窮困潦倒,就盼望穿新衣服,盼望吃上一口肉,盼望不用讀書不用幹農活隨心玩樂。後來走出大山,成了浪跡天涯的遊子,盼望過年能夠見到父母親人,盼望鄉村一景一物和那份獨特的風情。再後來,生活好了,天天吃好的穿好的,醉生夢死下,年在我心裏就漸漸淡去,彷彿那麼遙遠,只留下童年的記憶,留下父母親做年夜飯時候忙碌的身影、慈祥的面容和兄弟姊妹老老小小一家人開心的笑顏。

戊戌年的頭年即2017年,是農曆丁酉年,屬相是雞,雄雞高啼,萬物茂盛,母雞“個個大(咯咯噠)”的下蛋,真的是太平盛世,人畜興旺。當年的小芳現今的老芳胡謅說,這年份是雞飛狗跳,那烏鴉嘴隨口亂說的,果然就印證到我身上,從雞年到狗年,一波三折的事態,防不勝防的病魔,光顧我瘦弱的身子和弱智的大腦,一如我老家那間破舊的老屋,在風雨飄搖中,在歲月的折損下一點點剝蝕。

雞飛狗跳,這個年呵,在機器一樣輪轉的工作中,在生活的瑣碎煩惱下,在不斷的尋醫問藥裏,在病痛與精神的雙重摺磨下,我從春到冬,從冬又到春的煎熬,就像我年前年後那隻破瓦罐裏熬的那些中藥草藥,急煮慢煎,升騰了精華,留下了殘渣。只有文字,還在我昏沉且疼痛的大腦中跳躍,扯動我的情感,拉伸每一根神經。

愛恨交織,喜憂參半,我不得不寫。

世事難料,人生無常。

有個歇後語,叫“公雞頭上的肉——大小是個冠(官)”,如果七品以下算官的話,沉浮官場二十多年的我,到2016年末,就站在“花甲”的邊緣,成爲全域年齡最大的履職者,領導說該“改非”了,我欣然同意。其實不同意也是枉然,人不服老是不行的。領導很人性化的問我,離退休還有三年多,你要去哪裏繼續發揮餘熱,我說就去做文史資料吧,我從小喜歡讀書寫字,現在也是。遇到了好領導就欣然同意,想不到不幾天,才跨入2017年,就再次服從領導安排,抽調到老城區改造辦公室了。

這小山城從明代萬曆十九年建城,在山區確實是老城了,於是那些老矛盾就像居住在老巷子裏那些老人一樣,日積月累絆得像老屋上那些稠密的蜘蛛網,剪不斷理還亂。領導說總算對頭了,老同志去做老人的工作,順理成章。領導是隨口說的輕巧,其難度只有身臨其境的人才知道。

面對千家萬戶千難萬難,改造辦是一個時間倒逼高速運轉的機構,我孩子說爸爸你身體不好,管得不嚴就不要去了,我說做任何事情都要無愧於心,何況管得還真嚴呢。於是,本來就破損的身體就成了破舊的機器,沒有周日節假日,我像一隻小螞蟻,成天東張西望爬行在老城區的大街小巷,走東家串西家,找老找小,談心吵架,爾後就製作表格審閱資料上報請示。小城有多悠久的歷史,改造中的故事就有多少。日復一日,這架老機器,因零配件鬆散保養不到位,終究沒有跨過雞年,在除夕頭天的臘月29日,因牙疼頭疼導致口歪眼斜不得不破帽遮顏、愁眉苦臉的進了醫院大門。是日看到,即便身體還沒有完全康復的病人們忙着辦出院,說是要趕回去過年家人等着呢云云,而我忙着辦住院的一應手續,萬般無奈寫在病痛的臉上,那些個眼含秋水面帶口罩身材苗條的小護士,邊爲我裝上手腕上的“身份證”邊安慰我說,大爹不怕啦,我們還不是一樣加班陪你們呢。我看到諾大一個醫院,只有哼哼唧唧的幾個病友。

躺在白色的牀上,透過那扇不太乾淨的窗子,我看到了灰濛濛的天空和偶爾掠過的燕子。我想這麼多年來除了酒醉就沒有打過針吃過藥,這次就要打針吃藥了,而且是幹針(鍼灸)水針(點滴)一起打,中藥西藥一起吃,真的是像俗話說的一樣,平常不病,一病要老命。

這個年,早知道要放大假的`,就提前科學安排。老了就戀舊,本來計劃好回老家去,召集兄弟姊妹和孩子們一起聚集老屋老院子,吃山珍海味穿綾羅綢緞,講坊間趣事敘人間真情,歡天喜地過大年。年前就抽空忙前忙後,把鍋碗瓢盆柴米油鹽一應所需全部準備妥當,微信電話一家老小通知好,不想事與願違。

人在病牀,心繫紅塵。我知道沒有我,這世界依然按照它的想法輪轉,搞不好轉的還更好一些。許是多年的習慣,性格使然或是年老昏聵,總是對一些事一些人牽腸掛肚。我負責的老城區改造那個小組工作推進怎麼樣,我的家人們在我計劃改變後將如何過年,小女的婚期臨近,準備工作進展如何等等。知道的親戚朋友絡繹不絕的來看望我,彷彿我這病已入膏肓不可救藥似的,他們像哄幼兒園的小朋友一樣說這是小病不怕不怕,好好醫治之類的,不斷的介紹說省城的某家大醫院好市裏的某個專家好,散佈民間的某個草醫草藥偏方好。

反正大腦閒着也是閒着,在杞人憂天中,我還在想,這老天真會安排,農曆雞年從頭到尾,工作上就沒有安排半天休假,好不容易過年放了十天大假(國假七天,民族節日三天),剛好我就住院十天,就巧合得天衣無縫。好好的皮肉脾胃日日扎針喝藥,好好的天氣朝朝涼風微雨,特別是春節前後的幾天,耳畔不斷傳來此起彼伏的爆竹聲,聲聲震耳,眼前看到潔白的病房潔白的用品用具,沒有半點詩情畫意,也不像天上的雲朵和山間的雲霧。

年來了,輕輕地來,又去了,悄悄地去。

福兮禍所伏,禍兮福所倚,天下萬物總是相生相剋,詩人們說上帝爲你關閉一扇窗的同時,又爲你開啟了另一扇窗。是的,我一直堅信,風雨過後是彩虹,甚至風雨中也有彩虹,那是在“東邊日出西邊雨”的時候。

風雨彩虹,這個年,這個平凡的家,就有了一件不平凡的事,我們家唯一的女兒結婚了。

當年我們唱“光榮屬於八十年代的新一輩”,我女兒就是隔一個時代的八零後,當然她是接近九零了。這從富裕到富強承上啓下的一代,有憂鬱困惑和歡喜,有獨特的見解和獨到的追求,他們面對這洶涌澎湃的改革大潮,在跌宕起伏的人生中漫遊。他們被漫長的學制折損了激情四溢的青春,在漫長的北漂南漂中找一份發揮才能維持生計的工作。成家立業,業未果何以爲家,他們會問到底是誰,耽誤了他們的美滿姻緣,真愛到底在何方。風雨中,他們苦苦的漂泊尋覓和等待,寒暑如斯,冬去春來,待到山花爛漫事業小成,再來尋覓意中人,也許再也找不到夢中的他(她)。緣分的天空飄着毛毛細雨,尋尋覓覓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當年流行的一個熟詞說年齡大的女孩是剩女,我曾經說我侄女是剩女,後來千里姻緣一線牽就變成了聖女,聖潔高雅,超凡脫俗。

女兒就要結婚了,小家碧玉,達不到超凡脫俗,卻帶給了全家老幼莫大的欣喜。

於是,全家總動員,在無怨無悔中在分工協作下事無鉅細,事前的籌備情況就好像舉辦奧林匹克運動會。老的奔走四方尋訪山中高人瞧黃道吉日,力求彰顯傳承的古老奇風異俗;年輕的按照現代化新時代的婚禮習俗出謀劃策,忙省城跑市裏逛小城採購一應所需,科學安排合理佈置新房;小朋友歡天喜地亂跑亂串,嚷嚷着想要小紅包想吃糖果看小禮炮揀滿地飄飛的綵球;坐飛機乘高鐵,新郎新娘不遠千里奔赴上海,訪親會友拍婚紗買衣服購婚戒。全家老小不辭辛苦的操勞,緊鑼密鼓的籌備,自然,婚禮進行曲演繹得抑揚頓挫,餘音繞樑中,親朋好友歡歡喜喜,我和老芳喜上眉梢。

可憐天下父母心,當人年近花甲而身體每況日下,情感日益脆弱而大腦日益呆萌之際,秒秒鐘牽掛的就是自己的兒女。我們這輩上世紀六十年代初出生的人,經歷了耕田放牧的童年,不好好讀書的少年,狂熱追求知識的青年,工作家庭雙重壓力下的中年到身體漸損的花甲,可以說一波三折命運多舛。一生的奔波勞累,嘆平常人無能力無水平治國安邦,無辦法無舉措光宗耀祖,只願兒女幸福美滿,只願親朋好友和天下好人一生平安。

護犢之情,慈愛之心,源於華夏生生不息的光榮傳統,源於我家族老實憨厚的血脈。人們常說窮養兒子富養女,我們對女兒的愛之深,體現到從小到大就事事爲她提前安排,現在回過頭來想想,真的不應該。想天下父母,無不爲兒爲女,卻忽視了社會、時代環境和孩子個人的興趣愛好,用自己的思維去取代孩子的思維,難免適得其反。

女兒從小乖巧可愛,聰慧靈動,很聽話,會讀書,是朋友同事公認的乖乖女,當年讓我們很自豪。於是從讀書到工作,我們爲她做了詳規,就像做一個工程項目的詳規,她個人的興趣愛好和才華也許就此埋沒了,成就了平凡的工作平凡的她,每念及此,我總是心懷內疚。男怕入錯行,女怕嫁錯郎,現如今,淡淡擔憂的,還有她一輩子的婚姻選擇,但我願意相信真愛無悔,我時刻祝福他們相親相愛,在舉案齊眉中廝守一生。

這個年呵……

標籤:抒情散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