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文谷

位置:首頁 > 文學賞析 > 散文

旅途經典散文

散文2.69W

這是旅途的最後一站,也是陳晨最後一絲希望。她將手中那本遊記翻至最後一個章節,大標題赫然寫着“習水”二字,那人在引言處用極細膩的筆觸描寫着:遠離浮華喧囂的淳樸天堂。

旅途經典散文

在近兩個月的時間裏,陳晨跑遍了遊記中提到的所有地方,或是車水馬龍的繁華都市,或是茂林叢深的原始森林,她第一次發現,原來自己的足跡幾乎遍佈全國,有些個旁人不敢涉足的地方,她也是不怕的。

這無疑同她的氣質並不相符,他該是柔和的,謙遜的,如春雨般溫暖溼潤,甚至帶着些些寡言,絕不是這般熱烈瘋狂。

陳晨永遠自詡自己是一個江南的溫婉女子。

彼時她剛剛二十歲,是一名大二的學生,因着興趣愛好時常寫些文章消遣。她從未想過自己能得人賞識,因此當有人在網上同她聯繫時,那感覺竟並不真實。

他說自己是一本文藝雜誌的主編,雜誌剛起步,缺乏撰稿人,而無意中看到她的文章後覺得十分適合,問她是否有意向加入他們的團隊,希望能同她當面談談。

起初陳晨很是猶豫,她雖未入社會,卻並不天真無知,有些時候甚至十分有警惕心,對於一個陌生人的邀請,她自是不敢懈怠,只回復說容自己考慮考慮。那人也並不強求,只是將雜誌初版發給了她,極誠懇地說:“請考慮好後給我答覆。”

那本雜誌只具雛形,開啟後僅有封面與幾篇文章定稿。可僅僅是這些便將周水深深吸引,那些作者的名字全是陌生的,可文字的魅力卻不容小覷,陳晨一篇篇看下去,只覺得每一篇皆爲經典,簡直令她愛不釋手。

若是能同這些人相識且共事,那真是求之不得的事,周水也不知是不是一時衝動,第二日便同那人聯繫,說自己願意同他談談。

地點選在離家十分近的咖啡館裏。雖已近深秋,走在街上會感覺絲絲涼意,可見面的那日天氣竟是難得的晴朗,陽光暖煦打在身上,令人連神經都鬆散下來。

她坐在靠窗的位置靜靜等候,目光時不時望向門口,不一會兒便進來一名男子,着深紫色針織衫,內搭格子襯衣,逆光的緣故,他的面貌隱匿在黑暗中看不清晰,可整個人的氣質卻顯露無疑。有一縷陽光自玻璃門外折射進來,如一小攢晶瑩的瀑布斜斜傾瀉而下,打在他小麥色的脖頸上,朦朧美好。

陳晨看的有些癡了,好半天回不過神來,直至那男子走至自己面前才恍然一驚,他彎腰十分禮貌地問:“請問是陳小姐嗎?”

他嘴角微微上揚,面容不算英俊卻十分清秀,同他自身的氣質很是相符,陳晨一聽他喊自己的筆名便知他的身份,連忙站起來答道:“是,我是。”

“你好,我是劉玉書,《飛瀑》的主編。”他伸出手來,手指修長,骨節分明,手掌上的老繭隱隱可見,一看便知不是無所事事之人。陳晨同他輕輕握了握手,在心裏反覆咀嚼他的名字,劉玉書。

是了,她想起來,在那幾篇文章中有一篇便是他寫的,角度新穎,文筆細膩,是自己最爲中意的那篇。這讓她不由地對面前這人更加刮目相看起來。

在而後的談話中,劉玉書顯得彬彬有禮且談吐不凡,輕而易舉便說服了陳晨成爲《飛瀑》的簽約作者之一。連她自己都未曾想到,這樣一寫便寫了四年。

這個團隊的作者皆實力不凡,相比之下,她怕是最不具光彩的一個,後來她時常覺得疑惑,甚至不止一次地問過劉玉書:“當初你爲什麼選擇我呢?”

而每當這個時候,劉玉書都會從稿件中擡起頭來,笑着說:“因爲你寫的好啊。”這說辭陳晨自然是不信的,因此纏着他問了許多次,直到最後他才認真地同她說:“你那篇文讓我很感動,算是差點落淚吧。”

這個理由比之前的那個更難令人信服,可他的表情卻不像是開玩笑,陳晨仔細回憶當初那篇文章,覺得它實在沒有太多出彩之處,也不知是哪裏觸動了劉玉書。

可再問下去,劉玉書便怎麼也不願說了,陳晨知道,他有些不願同外人道來的往事,只將其埋在心裏,獨自默默澆灌,任它生根發芽。

劉玉書平日裏待人謙遜親切,見了誰都是嘴角輕揚,令人說不出的舒服,可對於工作卻極其嚴格認真,一絲紕漏都不放過。他們寫的稿子時常要三番五次的修改,改到他滿意爲止,雜誌的排版也是親力親爲,從不馬虎。

陳晨聽人說,他從前在一家十分有名的雜誌社擔任編輯,並擁有自己的專欄,他性喜靜,卻愛冒險,曾出版過一本遊記,算不上暢銷,口碑卻不錯。

可以說,他在業內算是小有名氣,沒見過他的人折服於他的細膩文筆,見過他的人驚歎於他的過人氣質。

可就是這樣一個事業如日中天的人,卻在一日裏突然辭職,開始自成一家地創辦自己的雜誌,用了大半積蓄聘請作者、疏通關係、聯繫印刷出版。那段日子,他顯得格外疲憊,卻也格外興致高昂,好似自己正在做的事如同朝陽般奪目絢麗。

而陳晨與他相識便是在那個時候,她想起,那時的他果然是光彩照人的。

他將雜誌取名爲飛瀑,可這名字開始卻並不被其他人看好,紛紛投了反對票。劉玉書從不是固執己見的人,他最注重的便是旁人的意見,可那一次,他卻格外執拗,全然不聽勸告,只說其他的皆可妥協,唯有名字絕不能改。

這恐怕是衆人第一次見到這樣的他,皆有些吃驚尷尬地說不出話,後來想想,雜誌畢竟是他創辦的,便也鬆了口,隨他去了。

沒人知道他爲何堅持,也沒人敢問。劉玉書整個人的氣質像極了一望無垠的大海,風平浪靜時好似能容納萬物,哪怕被人挑釁或誤解,也仍胸襟寬廣,並不計較。可一旦被觸犯原則,便會立即陰晴不定,任誰也不敢大肆靠近,生怕被他眉宇間的風暴卷席了去。

總之這事最後便這麼定了下來。

在陳晨認識劉玉書的時候,它便已是飛瀑這個名字,之前的些許流言蜚語皆爲她道聽途說,實際依據並不可靠,可她卻一門心思地相信它的真實性。有好幾次想要問其緣由,總也沒問出口。

她並未見過劉玉書生氣的樣子,因此她對他只有敬沒有怕,而久而久之的,她發現這敬裏面多了些自己都無法掌控的愛慕之情。

她時常想見到他,哪怕並不是交稿的日子也會忍不住聯繫他約他出來。她開始注意他的一舉一動、一顰一笑,小心翼翼地蒐集關於他的一切。同他面對面說話時竟會失神到不敢直視他的眼睛。

這活脫脫似初中小女生般,膽小又卑微,能因對方的一個微笑開心不已,也能因對方的一次皺眉驚慌失措。

劉玉書對她很好,幾乎從不拒絕她的邀請,並會時常幫她修改文稿,他常贊她擁有同齡人沒有的獨特思維,寫出的文字極具靈性,這令陳晨感到欣喜,對待寫作有了一份從前從未有的責任感與熱情,彷彿寫出的東西都只爲給他一人看似的。

那段日子,陳晨過的忐忑又甜蜜,回想起來仍是無法忘懷,她坐在習水的小鋪子裏重新翻閱那本遊記,只覺得字裏行間皆充滿着劉玉書的氣息,令她心生些悲涼之感。

在她初次發現自己對劉玉書的心思時,她便將那本遊記認認真真從頭至尾讀了一遍,原本是想更多的瞭解他,知曉他所經歷的那些冒險,可誰知竟有了意外的發現。

在遊記的後記裏,有那麼十分簡短的一段話,而也正是這段話,解答了陳晨曾經想問又不敢問的那件事。

他寫:“旅途漫長,時令我有倦怠之感,然,卻得驚喜。那是一處旁人從未涉足之地,美麗好似天堂。她如碧玉般晶瑩透亮、清涼舒爽,在陽光下泛着七彩之光,時而叮咚作響,聲音動聽似琴音。她的出現,令旅途得以充滿意義的終結,她令我着迷。我喚她,飛瀑。”

她想,這處瀑布到底是有多美,才能令劉玉書固執己見將雜誌也以此取名。他想必是愛極了那裏,可卻爲何沒有在書中大肆渲染,而是隻用一小段話便將其概括,她着實是不明白。

可她卻是存了心想去飛瀑看看,雖然這想法如今才被付諸於行動,可事實證明,這地方並不好找,地點未知,環境未知,只靠那麼一段話,那一個信念,在後來很長的日子裏,陳晨腦子裏總會出現劉玉書的聲音,好像她走在哪個旅途的路上,都有他的陪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