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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天裏的酒優美散文

散文2.67W

相比於啤酒的淡黃多沫,白酒的純白乾烈,我更喜歡農家自釀的黃酒,喜歡它金黃鮮亮的液色,照出飲酒人沉醉搖晃的倒影,喜歡它醇厚濃釅的汁味,飄滿一屋子淳樸熱情的馨香。

春天裏的酒優美散文

正因如此,每年春天來臨和鋪展的日子,我都要喝點農家自釀的谷酒。做醫生的妻子一貫崇尚“喝酒喝健康”,這使我春天的酒多少帶上些愛情和健康的色彩。去年入冬,妻子就早早地爲我準備來年開春要喝的酒。她拿來一罈鄉下親戚送的谷酒,往裏面浸入好多新鮮紅棗及少許枸杞子。紅棗們在金黃的酒液裏靜靜地閉貯了一冬。立春時節,小心地揭去封蓋在酒罈口的黃泥巴和透明塑料紙,一股濃郁的香氣就撲鼻而來,使我的春天不經意間蕩起了酒香。

我的家鄉坐落在一個小鎮上,是著名的“席草之鄉”。記得孩提時,村子裏很多人家在種好席草之外,還要種植一部分粘性很好並富含澱粉的糯谷。家家戶戶都要在一年的秋冬之交用它們來釀造一缸或幾缸谷酒。我們從秋天十月的田野裏收穫了一擔又一擔滾圓的糯米穀,並請來自外鄉的做酒師傅幫我們做好紅曲。這是一些神奇得近乎神祕的物質,在釀酒過程中它們是酵母和催化劑,能將精白糯米澱粉或糖發酵成金黃的液體。那時在房前屋後的空地上隨處可見地簟上晾曬的紅曲,它們紫紅得像成熟桑葚的漿果,在秋陽下蒸發出乾燥的酵母氣息,讓整個鄉村都籠罩了一種母性的光芒。

糯米是要在木製蒸籠裏蒸熟了後,方可進入釀酒的下一個程序———餵飯。蒸糯米時,母親坐在竈臺下的木杌凳上,往竈膛裏塞進幾根粗大的柴木,柴木在嗶嗶剝剝地燃燒,燒得整個竈膛紅通通的,像開起了一個火的聚會。母親在竈臺上忙活時,我就替母親坐在那條小杌凳上,一邊不時地添進一兩根柴火。但那時,我最關注的還不是最後的那種金黃色的液體,倒是剛出籠的香噴噴的糯米飯,常吊得我瘦弱的胃一顫一顫的。在我猴急的嚷叫下,糯米飯剛一蒸好,母親總是先會捏一塊給我吃。她把一塊略溼的棉紗布平攤在手上,再用鑊鏟從木蒸籠裏小心地掀出一塊放在棉紗布裏,用力捏作一個鍋巴一樣的飯糰遞給我解饞。當然,吃夠後,我還會遵從母親的'囑咐,樂顛顛地把一個個捏成團的糯米飯給祖母和鄰里送去。

等糯米在酒缸裏逐漸嬗變成具酩酊性的金黃色液體,每家每戶都會流露出微醉的欣喜。歲末春初,一個老舊的酒壺裏盛着的微溫的新酒就成了農家待客的佳品。春節有客來訪時,家家戶戶都要拿出自釀的米酒讓客人品嚐。新釀的米酒有一種剛開啟的雞蛋黃一般的顏色,裏面可能會有一些黃黃的沉澱物,你不必驚訝,這是好客的主人特意打進去幾個雞蛋的緣故。我想那時農家待客的熱情和豪奢很大一部分是靠勸酒體現出來的,而充溢的酒氣往往會很好地烘托出過年喜洋洋的氣氛。謙虛的客人一般自稱不會喝酒或酒量差勁,但主人才不會相信,說這是自家釀的米酒,味道好還補身體呢。一推一勸中,客主雙方盡情地飲着,聊着……漸漸酡顏顯現,緋紅的臉頰在橙黃液體裏搖晃,酒氣氤氳,一年的農事與收成以及對來年的展望,像糧食一樣攤曬在他們綿綿的酒話裏。

所以,米酒一開始就把春天洇成了金黃色,從此便伴隨着農人走向躬耕勞作,走過四季輪迴。我不知道把這樣的米酒稱爲春天裏的酒是否合適,把有米酒的春天叫作金黃色的春天是否貼切;而在今年無數場料峭的春雨中,我們一家人品酌貯藏了一冬的金黃色的紅棗谷酒,滋味醇和,樂意融融,看着暑熱的季風把這春天漸吹漸遠。

標籤:散文 春天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