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涼的優美散文

當朋友感嘆“天涼好個秋”的時候，沉浸在秋老虎淫威之下的我還極其不以爲然：哪兒的話呢，還涼，涼該多好。等從成都回到西北小城，真的氣溫一天天降下來的時候，才知道“好個秋”的天有多涼，坐在房子裏已經不是涼，而是寒冷，而是涕零齊下，而是一個接一個地感冒吃藥，把衣服加累身上。我本來是秉承着“秋凍春捂”宗旨的，但堅持到低溫1℃的時候，還是沒守住健康底線，跟孩子老婆一起噴嚏起來。唉，還是自身不硬，怨不得天氣。

這時候真有些懷念熱，悶熱乾熱或者其他形式的熱。無論熱到那種程度，到底不會讓人渾身顫慄，也少一點病魔加身的可能。當然高血壓心臟有問題的人除外。現在的心景，跟天熱時候的完全相反。在特別悶熱的時候會跺腳說：只要不熱，就是在冰雪裏走，也願意的。誰知道才過了沒幾日，想法就翻了個個兒。由此可見，人與環境的關係非常密切，人在什麼環境下生出什麼樣的思想，是很有道理的。

秋的涼，也是從熱來的，日子逶迤而來，太陽的光芒漸行漸弱，季節隨之更新。日日新，又日新，秋是很重要的環節。秋的涼，當是時令賜予，也是日子長成。由春生萌動希望的涼，到盛夏的爽朗快樂的涼，直到秋來用涼改變大地萬物，再到冬冷峻極致涼，天氣之涼便如此周而復始。其實涼也好，熱也罷，風也好，雨也罷，都在四時用改變昭示生命的旅程。

秋涼突襲，給人感覺強烈的'主要原因還是它的突然，完全在人的意料之外。倘若這涼在10月，在人們的心理預期之內，即使氣溫降到零下，估計也沒幾個人會覺得突兀。突兀而至的溫度，心理生理跟不上溫度變化，自然會出現各種反應。這跟生活裏的其他事情一樣，平時對各種可能不作預想，遇到突然而來的問題必然手忙腳亂。誰也別把自己的適應反應能力估算太好，如果沒有居安思危的觀念，不僅僅是天涼身體纔會敏感。

無論誰有多大意見，天涼跟隨秋風漸濃，只是遲早的事情。天地自然從沒有隨意行爲，秋涼自有秋涼的道理。它先是給萬物生靈一個警訊：一年收穫之季到了，快快收藏。農人至今都聽從着老天的這個告訴，他們抓緊時間在田裏勞作，摘棉、收果、晾曬、入倉。它讓每個人都想着不遠處冬天來臨時的倉稟、取暖、生活是否安頓。它還一點點改變着過去沒有功夫美麗的天下，讓綠的樹葉紅梢麗，讓平坦的河湖兩岸如畫似錦，即使是農田原野，也成雲成金，滿目錦繡。每一個生命在秋涼的催促下都抓緊展示着自己生命中最美的那面。

它還告訴，盛裝表演的大幕快要拉上，秋之後冬將登場，許許多多生命將終結一生，許許多多事物將完成一個輪迴，許許多多事情都有一個終結。於是，鼠雀們連明晝夜地儲藏，植株們沒等離開地皮就加緊開花結果，葉兒們摟緊母體燦然變色，大雁們排成行前往南方……

秋涼如同一道方劑，讓沸騰浮躁的季節一下歸於安靜。豔若桃花，招蜂引蝶的時節過了；深紅淺綠，翩然自得的孤傲過了；這纔有“落霞與孤騖齊飛，秋水共長天一色”“山明水淨夜來霜，數樹深紅出淺黃”“山色淺深隨夕照，江流日夜變秋聲”等諸般景緻。古人把秋色的精氣神已經基本說完了，現在再說什麼秋色，真找不出更好的辭藻，起碼我是表達不出更好。或許，玩家們推陳出新些新詞，%＾￥＃＠的，到也可能。秋涼把秋送到這個境地，不光着包含着“人生若只如初見，何事秋風畫悲扇”的悲涼，亦寄寓着“天階夜色涼如水，臥看牽牛織女星”的美好。當然，每個人都可以從秋風秋色裏感悟自己的生活、感慨經歷的人生。走過許多季節，回首一看，彼時的秋涼心景，自然別有一番風韻。

倘若人生如季，秋就到了中年，秋涼時節又到了中年之後。人生跟時令亦有對照。中秋之後，便是秋後，秋霜起，寒露出，葉燦然，草漸枯。人的中年後期，接近老年，是生命最絢爛的時候，也是既將謝幕歸隱山林的時候，還是沉澱之後得到了許多真知灼見的時候。人與時令對應在這個時節，在欣賞漫山紅遍秋光好的時候，難免會想到之後的秋風掃落葉，“無邊落木蕭蕭下，不盡長江滾滾來”的心緒自然躍上心頭。物我對照，在任何人那裏，都會產生無邊聯想。這種聯想對於已過盛年的人來說，更是“才下眉頭，又上心頭”。

想歸想，人並無力改變自然現實中的一切，能改變的只有自己。就跟在秋涼時身上加衣服似的，適應這樣的氣候，接受這樣的溫度，面對這樣的時序更替，纔是最好的。一年一季秋催促，我想回復自然告訴的最好答案，就是進一步堅持做適合自己的事情，就是時時有一種“時不我待”的緊迫感在頭腦裏，做有宜益有用的事情，利用好每一天時光。因爲從中年以後，再沒有任何理由糟蹋自己的生命年華了！

秋涼是一味清醒劑，它讓我頓時從困頓萎靡中掙脫出來。陣陣清涼浸進夜色，我似乎聽到它說：你需要更加努力地完成自己的事情，你需要更好地寫好你的整個生命！聽到這話，忽然覺得從心底升騰起一股溫暖來，連窗外秋風話寒涼的那些事情，都離得老遠老遠了。

2013年9月26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