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受花木散文

單位院子裏有兩個長方形的花壇，前些年種了十幾株玫瑰。得益於土肥水美的養育，春夏季節常常顯出奼紫嫣紅的繁盛。然而這畢竟有些品種單一的缺憾，秋天裏玫瑰更顯稀疏，花事也漸生萎靡之態。去年春，爲了彌補這一不足，特從市場購得五十餘株一串紅幼苗，秋天來時花壇裏便蓬勃成一片火焰之色，花紅葉綠，引得蜂喧蝶舞，就連鄰里街坊也攜婦挈稚前來觀賞、拍照，好不熱鬧。今年初春，有人提議紅花雖好，僅滿足於感官，缺乏幽香，還是再種幾株夜來香，添點芳馨。於是便有熱心人從自家花圃裏移來幾株。初時只是一片翠綠，但長得茁壯葳蕤，花頭競蓋過了早生的玫瑰。入夏以來，夜來香便大顯其特色，黃燦燦的花朵綴滿枝頭，那濃濃的香味在偌大的院子隨處可聞。每到黃昏七、八點鐘，夜來香便像攢足了勁兒似地次第開放，稍一疏忽，便黃花滿樹，直到次日中午，才漸漸凋敗，下午又有新的一茬重新開放。

我雖有感於此花的熱烈和幽香，但始終沒有仔細地觀察過。直到有一日，單位裏的同志飯後賞花，目睹了夜來香一瞬間的開放過程，才引爲驚異，自此我才真正注意起這種平凡的花木來。每到黃昏降臨，我都搬來小凳，坐於花前，這極其珍貴的幾十分鐘，我便再也不願錯過。看着它捲曲的花蕾，一瞬間便自然綻開，露出金黃的'蕊，嗅着濃郁襲人的花香撲鼻而來，其過程令人心動。我曾經幾次喝斥過想用手觸摸花朵的孩子，我覺得那是對嬌豔花朵的一種傷害。花與人同屬於大自然中的生命體，它也是有感覺、有情的，只不過有時候我們人類對它的感知有侷限性，發現美好生命的機會並不常有罷了。

人類的心情或喜或憂，可以釋放，可以喧泄。而花木同樣也有自己的表達方式，它的花言葉語是用美麗、萎靡，用姿態、形體、色澤傳遞着信號，只是我們司空見慣、視若無睹、感覺麻木，對此根本沒有意識到，這也是人類與自然難以溝通的最大悲哀所在。日本作家川端康成對此極其敏感，他在旅館住宿時，一覺醒來，發現海棠花仍精神地綻放着，一宿未眠，深有感觸，於是寫下了格調高雅的散文《花未眠》。其實在夜間綻放的花何止於海棠，像夜來香、曇花不都是夜裏纔開嗎？那麼又是什麼引得作家慨嘆呢？他向我們傳遞着一種淡淡的哀傷之美，而這種哀傷的源頭，可以追溯到人類對美感受的侷限性。

人與花木的交流、表達，亦是一種緣分，它來自心靈的豁達與表露，人對花，對自然界一切生命的體驗是有時間限制的，善於沉思默想和感受的人，對於偶然的機緣，絕不會輕易失之交臂，往往伴隨着自我意識的覺醒。透過賞花達到惜花、護花，從而抒發一種浪漫情懷。透過對花木的解讀，披露出人與自然怎樣纔算達到精神敞開的境界。但願我們對許多美麗物事的欣賞不要停留在淺層意義上的品評和認知，而是要到達靈魂深處，進行心靈和精神意義上的溝通，這纔是真正的會欣賞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