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季的銀杏散文

時隔多年，我又來到了這裏，這片熟悉而又陌生的土地。對面的青山，數年不變它的堅挺。山巒連綿起伏，像是一條盤踞的大龍，搖首遠方，守望故土。冰凌掛滿了光禿禿的銀杏樹，一縷縷陽光傾灑，融化成水，滴滴而下。老屋的縫隙，陽光透下，折射到地面的光斑，匯聚成一支畫筆，粉刷着記憶的年輪。

“奶奶，奶奶，快給我講故事！”

春天的使者帶着能使萬物復甦的魔法來到了人間。奶奶家門前的銀杏，雖已抽出了些嫩芽也還是光禿禿的。我最愛搬一條木藤搖椅，坐在銀杏樹下，聽奶奶講那些遠古時代的傳說。故事聽得多了，我也就長大了，村裏的老人常常這樣說。我一個人長大可不行，要讓銀杏樹跟我一起成長。於是，奶奶的故事足足講了一個春天，銀杏慢慢地茂盛了。

當銀杏葉變得豐滿而漫布枝頭，夏天也就來了。銀杏葉的`嫩綠多了幾分成熟。

火辣辣的太陽烤得大地快要焦透了。白天我們只能躲在屋子裏避暑，可是傍晚就不同了。村民都捎來一把把板凳，在大樹底下話家常。“小樹底下也好乘涼！”年齡小身板小，我召集了一羣小夥伴，在這棵銀杏樹下嬉戲。傍晚的風涼涼的，拂起我們的汗水，和着村民的家常話，在山谷間迴盪。

奶奶總會手捧一杯熱銀杏茶，靜靜地倚在樹下乘涼。

“奶奶，你不熱嗎？大熱天的喝冷飲纔對！”

“小饞貓！冷飲對胃不好！這是銀杏茶，你看，葉子似扁舟，靜靜搖曳。嘗一口，甘甜潤滿味蕾，好似綠茶清新可口。”奶奶指着手中的玻璃杯，它如琥珀晶瑩透亮。說着，便把杯子遞給了我。

“這麼苦！一點都不好吃！”

“良藥苦口利於病！”

“奶奶，你生病了嗎？”

奶奶接回茶杯，沒有說話，只是淡雅一笑，微揚的脣線如優美的銀杏葉一般璀璨迷人。

銀杏可是活化石，對於心血管疾病、記憶力減退、耳鳴、氣喘等都有輔助療效，並具有延緩衰老、減肥和提高人體免疫能力的功能。村裏的其他老人跟我說道。

那不就是就是健體+美容嗎？如果銀杏茶真的可以讓身體健康，我希望奶奶是萬壽無疆。如果銀杏茶真的可以美容，我希望奶奶可以愈來愈年輕。

時間的洪流一瀉千里。葉子脫去了它們碧綠的外衣，換上了只屬於秋天的金黃外套。

秋風吹，葉落。

小小年紀的我，偶爾也會獨自一人在窗前發呆，看着銀杏葉子在風中飛舞飄揚，一如蹁躚起舞的蝶。花謝花開，紅消香斷，有誰憐？

銀杏居然結果了！這可是比較稀罕的事兒。於是奶奶便炒起了白果。

我已記不清它的做法了。只是覺得取來水，恰好沒過盛放在鍋裏的銀杏果。滴幾滴食用油，油會慢慢擴散開去，拼成不同的的形狀，就似魔法師變着戲法。待水燒乾，將鍋中的果子不斷翻炒，“噼啪、噼啪”可以聽見果殼開啟的清脆的聲響，接着就散發出一陣陣清香。待到果子深映着黃色，便可以食用。只不過奶奶只給我嚐了幾顆，苦澀中帶了清甜。

那年的冬天來得很早。帶來了一場暴風雪。整個村子裹上了銀裝。樹木的枝幹被壓彎甚至折斷。奶奶家門前的銀杏，挺不住風暴，折斷在地。跟它一起倒下的，還有我的奶奶。

……

又是一年春天，銀杏樹重新生長，但是奶奶，卻永遠倒下。

年齡越來越大，到了上學的年紀，便離開了故鄉，到縣城上學。

銀杏樹一年一年生長，卻淡退不了我對奶奶的懷念。不知爲何，或許——鄉愁是一顆沒有年輪的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