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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鄉,我的夢幻城堡散文

散文1.74W

從小便生長在雪的國度,對於雪並不陌生,因而,即便知道雪鄉很美,但卻並沒有像泰山、灕江和布達拉宮那樣時刻牽引着我的嚮往。

雪鄉,我的夢幻城堡散文

然而,上天給了我一顆不安分的心,雪鄉之行依舊讓我爲期待中的快樂雀躍不已,或許這份喜悅只是心中對林海雪原的嚮往吧,那片充滿傳奇色彩的林海,那些英勇無畏的英雄,從幼年起,便構成了我心目中最完美的英雄情節。

清晨六點,天色矇矇亮便從雞西出發,顛簸了一上午,十點半抵達了“大海林國家森林公園”。透過入口之後,客車行駛在略嫌窄仄的路上,兩側山石近距離地聳立,間或是成片的、種了很多松樹苗的寬敞林地,山石嶙峋之中,穿山取路的痕跡清晰可見。南側山石頂端的積雪因溫度不夠低而悄悄地融化,在陽光的照耀下融而成水,順着山石的外緣緩慢流淌時又被冷風凝結,就這樣邊流邊凍,淌成了白色半透明的冰流子。北側便是小有名氣的海浪河,海浪河上游黝黑的河牀裸露着,間或蓋着些形狀各異邊緣混圓的薄冰,黝黑襯着亮白,遠遠看去,像白色的荷葉飄浮在淌滿墨汁的河流之上,用一種抽象畫般異樣的美麗挑逗着我們的視覺神經。

再走一程,河流在橋下轉向了道路的南側,水量洶涌起來,清澈的河水泛着綠色的小波浪,在冰雪的縫隙間淙淙流淌,山野間有疏疏寥寥的廢棄民房,低矮陳舊,有的還飄着炊煙裊裊,房前屋後都是厚厚的雪,空地上堆滿一垛垛取暖用的小圓木,透着親切和溫暖,雪鄉的感覺一下子就濃濃地浮了上來。

正當我在被太陽曬得暖融融的車箱裏,對着窗外的冰雪世界獨自陶醉的時候,車子停了下來。導遊高舉着喇叭大聲喊:“請旅客朋友們下車,接下來的路程我們要換乘環保車。”

什麼是環保車?聽了導遊的話大家雖然懵懂不明所以,但還是按要求魚貫下車,車外整齊停放着幾輛體形稍微小一號的客車,四輛大客下來的遊客分坐進了七輛環保車。車隊又向着雪原深處進發,兩側山嶺越發高聳,林木亦是越來越高大挺拔,壓着厚厚積雪的常綠鬆戰士一般排列成行,從山下望去,霧氣蒼茫中,一層接一層的樹尖層層遞接,讓松樹顯得格外高大,從車裏仰頭望去,彷彿已經高聳入雲天之外。

正看得出神,耳邊忽然傳來一嗓豁亮的京腔:“穿林海,跨雪原,氣衝霄漢……”竟是同車的夥伴看到如此壯麗景色壓抑不住欣喜引吭高而歌,字正腔圓的樣板戲唱盡心中豪情,與眼前的雪景相得益彰,讓人不覺擊掌而贊。

再向前行去眼界漸寬、山勢漸緩,渾圓的山嶺像母親敞開的懷抱,雪的純白與鬆的蒼綠之間漸漸有了人間煙火的味道。正想細看,車子陸續停了下來。看下時間竟然十二點半,忽怪不得早就感覺到飢腸轆轆。導遊扯着嗓子站在一羣興奮若狂的瘋子之間,按名單安頓着我們的休息地點,安排妥當之後我們終於從站點奔向了居住區,臨走之前回頭看了一眼那幾輛環保車,與別的客車並沒有什麼不同,轉了兩圈才發現,這些客車沒有排氣筒,定是以電做爲動力,這樣便少了廢氣的污染,還真是很環保。

興奮地踩着咯吱作響的積雪一路奔跑,哈氣很快便把睫毛和髮絲掛上了一層白霜,道路兩旁開始有讓人驚喜的房子出現,木質的階梯,尖尖的屋頂,房子外圍都用清一色的圓木做了包裝,彷彿推開門就能從裏面走出一位抗聯英雄。路旁的松樹上堆滿了積雪,像極了童話書裏的聖誕樹,等距離懸掛的紅燈更爲這個純白的山野增添了農家樂的喜慶氣氛。

導遊在一個純樸的小院前停下腳步,門邊簡陋的木牌上寫着幾個大字——“朱孔亮家庭旅館”,嘿,連這極有鄉土氣息的名字都跟我想象中那麼般配,屋子裏不知道又將是怎樣一番景象呢?

早有夥伴迫不及待地拉開房門,相信她和我一樣急於揭開謎底,急速大力拉開的房門讓門邊兩串紅紅的辣椒不住地搖晃着,像是爲我們的到來而歡欣跳躍。

熱氣從拉開的房門裏奔涌而出,在寒冷的空氣中凝成騰騰的霧氣,走進去是一個寬敞的大廳,兩側各有兩個寫着號碼的房門,找到自己的房間進去一看,哇,好長的一鋪大火炕啊,與原始有所不同的是,門側還有一個整潔的衛生間。數了數精緻的小行李捲,竟然有九個之多,火炕一端的爐門裏三兩段粗大的木段正噼噼啪啪燃燒着,炕頭上一個圓圓的焦糊痕跡證明着火爐的溫度,幾個人興奮地衝上去一個壓一個地躺下來,興奮地拉扯着,尖叫着,發泄着冗長路途帶來的沉悶。

“開飯了!”正鬧着,猛聽一個脆亮的聲音呼喊起來,出門一看,漂亮敦實的女房東正端着一大盆小雞燉蘑菇往桌上擺。大廳裏的兩個大圓桌此刻已是擺滿食物,蕨菜乾炒肉、涼拌貓爪菜、木耳白菜片、豬肉燉粉條……賣相不太漂亮的菜品散發着食物的自然香氣,轆轆飢腸中的饞蟲一下便被勾了起來,大家呼哨一聲便如一羣土匪衝向了餐桌。我拿出一包溼巾正準備擦手,冷靜不防便被人搶得一無所有,好歹連呵斥帶央求地要回了一張。一邊大口搶着飯菜,一連暗想:看這幫“土匪”的架勢,誰敢去洗手啊,洗乾淨手再回來怕是得啃手指吃了。大家嘻嘻哈哈之間便吃完了飯,農家飯菜簡單純香的味道如甘冽的泉水,盪滌着我們被雞精、味精麻痹的味蕾。

吃過飯房前屋後轉了一轉,雪鄉的純淨再次震撼了我。在這裏所有的顏色都給人一種純粹的感覺,白即是白,纖塵不染不着雜色;綠就是綠,蒼翠得傲然挺拔;紅便是紅,熱烈而又張揚;深吸一口氣都會覺得從裏到外地痛快清爽,從紛雜髒亂的紅塵來到這裏,便彷彿一下掉進了夢幻的童話世界,不敢相信一直嚮往的純與美便這樣真切地呈現在面前。

大路上不時跑過馬拉的爬犁,狗拉的雪橇,各人選擇了自己喜歡的方式在雪鄉的沃野上“兜風”。我興奮地坐上了兩隻狗拉的雪橇,在主人的一聲呼哨之下,狗勇士們便出發了。速度並沒有像電影裏那麼快,但是冷冽的.風依然刺痛了面頰。回頭看看夥伴,她憨笑的臉頰上嫣紅一片,健康而又美麗,漂亮極了。我知道,此刻,這種健康的嫣紅一定也塗滿了我的臉頰,這是任何名牌胭脂都達不到的效果。

不知什麼時候,天空突然飄起了雪花,細細碎碎、飄飄灑灑。早就聽說雪鄉的雪與衆不同,從來不會鋪天蓋地大雪紛飛,永遠都是細膩多情、輕靈婉約,總是在你不經意的時候輕輕地灑下一層,沒有預兆不講規模,亦不會讓你感覺它的到來,等你發現時,它卻乖巧得讓你來不及憐惜便又羞澀地悄然離去。雪鄉的雪又是綿密多情的,落在物體上會一層又一層地覆蓋、黏着,一層一又一層地擴大外緣,把所有的一切都包裹成渾圓可愛的蘑菇形狀,讓這裏的一切都變成沒有棱角的童話世界。就這樣,一個下午雪花無數次地飄落,一層又一層地包裹,把我快樂的腳印一次又一次地覆蓋。而我,只知道踏着不知疲倦的步伐,在這片純淨的雪野上一次又一次地將快樂打印。

傍晚的時候,夕陽在遠天映成了一面紅色的幕布,林間的顏色漸漸深重了起來,屋頂的炊煙也被染上了緋紅的暖色。耳邊不時傳來或清脆、或爽朗的笑聲,偶爾還夾雜着幾聲狗吠,夜色漸深中,帶着回聲餘音嫋嫋。

夜再深一些的時候,山坡上的房屋亮起了燈火,高低不一、前後不同的方位,讓燈火與天上的星星一般錯落有致,遙相輝映。路兩旁火紅渾圓的燈籠也次第亮了起來,遠遠望去,勾勒出道路蜿蜒曲折的方向,一直通向更深更遠的大山裏,踮起腳眺望,那裏可會還有人家?那裏可會還有更美的神話?

晚飯後路上又熱鬧起來,霧氣迷漫中,好多人都拿着相機出來拍夜景,每個景點都聚滿了照相的人羣,彩色的燈光更增添了夢幻般的感覺。眼前的一切熱鬧而華麗,但是,卻與我想象中的林海雪原卻越來越遠,或許,此時此地,還是把這裏叫做“雪鄉”會更加貼切。林海雪原畢竟已經是沉睡在歷史中的遙遠時代了,我自不必爲尋不到舊貌而鬱郁,懂得接受纔會找到快樂,想到這裏,我便如一尾調皮的魚兒遊入了人羣,快樂如我,自是有着小女人的小聰明。

鄉村的夜格外安靜,沒有音樂的嘈雜,沒有車輛的噪音,亦沒有不情願的應酬與花銷,一羣人圍着大被天南地北地侃,無所顧忌地笑,有一個女生竟然會講能笑死人的葷笑話。看着一張張洗去妝容、肆意大笑的臉,突然想起一個詞:返璞歸真。是啊,能有這樣一個可以讓我們放下一切的時間和空間,享受真實與快樂,對於每天衝鋒陷陣全力打拼的我們來講,是一種多麼難得的幸運。

夜深了,風在窗外唱起了催眠曲,枕着不眠的思緒,聽着此起彼伏的鼾聲、呼吸聲,聽着竈裏噼啪燃燒的聲響,想起了童年時外婆家的火炕,想起流淌在皺紋裏的笑容,那些久違的、遙遠的溫暖,在異鄉的今夜又將我重重包圍。

清晨的陽光把雪地映得一片耀眼的璀璨,走出戶外向滑雪場進發的時候,看到女房東提着個小鐵桶站在路邊,一輛特殊的鐵罐車緩緩駛來,女房東便提着小桶把裏面灰白色的木灰倒進罐子。忽然想明白了,自己爲什麼會把這裏當作童話世界?爲什麼會覺得恍若仙境?原來,都是因爲這裏讓人不忍玷污的潔淨。

這裏的雪與城市裏的雪完全不同,整個林區都是以木頭取暖,所有煙囪裏冒的都是白煙,早上起來,他們會把昨天燒過的木灰小心地掏到桶裏送到指定地點,集中收走,絕不會在雪的純淨之上留下一丁點兒的垃圾,在這裏,雪有着可以品嚐的甜美;在這裏,所有的腳印都是白色的窩痕,看不到任何的骯髒。而城市裏的雪,初下的時候其實也是白的,只不過在奔赴大地的途中會與混濁的空氣結合,落下來之後,又會在表面飄上一層薄薄的黑灰,那是工業煙囪、取暖煙囪、火車煙囪、汽車排氣筒冒出的黑煙,這些黑煙在燻黑了我們肺的同時,也染黑了原本潔白的雪。帶着神聖,我對這片土地的純淨頂禮膜拜,

深深地呼吸着純淨的空氣,我與夥伴們奔向了滑雪場。過了檢票口狹窄的門廊,眼前豁然開朗得簡直讓人無法承受。陽光下晶瑩的雪折射着五彩的光,寬闊平坦的雪道從對面山頂傾泄而下,高空索道延伸到看不到盡頭的虛無,遠處滑雪的人影縮成了移動的彩色斑點,幾乎要脫離視線之外。轉眼四望,更遠的地方是茫茫的霧氣,莽莽的山林,在連綿起伏的山嶺間勾畫着迷朦蒼茫的景色。

啊,林海雪原!我終於看到了你真正的風采。沒有紅燈籠,沒有小木屋,只有浩蕩的長風,起伏的山嶺,綿延無邊的雪野。乘傳送帶登到山頂,臨風而立,想起了偉人的一句詩,篡改一個詞便能表達我此刻的心情:千里冰封萬里雪飄,望林海內外,唯餘茫茫。站在這樣的廣闊與蒼茫之間,除了心中的震撼與快樂,已然感覺不到自我的存在,那種蒼海一粟、宇宙微塵般的感覺,終於讓我微帶着一些遺憾的內心找到了平衡的慰藉。

生活在四季分明的北方,應該是一件非常幸福的事,春看桃紅柳綠,夏望天藍雲白,秋吹狂風瑟瑟,冬賞白雪皚皚,只要適應了大幅度的溫差變化,剩下的便只有滿心的喜悅和快樂。

在這個寒冷明媚的冬日,我仰躺在雪野之中,把靈魂融入廣袤的天地,讓世間的繁雜都在這夢幻的城堡中淨化過濾。此刻的我,一如雪花般純淨、輕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