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吟散文

今夜的風，罕見的狂飆。

脫下風衣，紈裹頭部，袖捆胸前，雙手緊拽，逆風而行，舉步維艱。踩着“欲進先退”的節拍，太空行走一般，唯恐隨風而去，不得復歸。償風所願，早晚而已，只是此刻，還是猶早。悻然握風，彷徨人間，手，還扣護在胸前；腳，該走得穩健。哪日兌現，饗風夙願，可否合歡？

月渾風嘶，塵飛礫走，人跡頓絕。霓虹飄搖，樹影碎撕，軀幹欲折，枝條欲飛。光影離合，黑白斑駁。

風，在變換着發泄的姿勢。疾，勁草知，鋪天蓋地，似有捲走俗塵空萬物之勢，一切似乎在劫難逃；緩，闊江識，博強沉穩，積觀溶溶，如攬盡世間滄桑之感。於是，料想流水湯湯，天涯何妨！

風，在變換着哭泣的韻調。忿，如幾世冤魂嚎啕，寒生心底，瑟發骨髓，痛吻心扉，惟願捂緊雙耳，絕跡這悽悽悲訴，再也不忍卒聽；柔，似春風拂柳，依依柔情，綿延三生，又似三月桃花，粉面迎候，霎時即入桃花渡。美，凋零在轉瞬；夢，清醒在即刻。豈料旋即大漠狂嚎，塵沙飛揚，丘壑翻轉。塵埃人間，意外無限，瞬息之間，紛繁變換。夢前，婉轉；夢後，直言。若此，當是本質使然。

終於躑躅到家，以爲可以隔離了暴戾的搖撼，卻仍聽得窗外蕭蕭風吼，見得牆面處，簾幔舞動，此起彼伏，細看去，風動處，彷彿妖魔藏匿於此。立刻開啟所有燈管，祈求光明照亮陰沉，燦爛掃去陰霾。眼睛避開幔簾的'舞動，魑魅着思維擱置的魂魄，鑄一個駭俗，幻化成驚悚片裏的詭異情景。躬親之慨嘆，襲上心頭。怕，今夜無眠；若無眠，便是思緒隨風纏綿。

原來，心有所駐，情有所傾，且聽風吟，飲風敘別。

擬把疏狂圖一醉，對風當歌，強樂亦有味。

依稀即見“隔斷紅塵三十里，白雲紅葉兩悠悠”，任風在另一個世界吹！

也許，在那片天空沉醉；也許；在這片天空徘徊。臨風懷想，一切都成過往。灑落在風中的記憶，讓這場豪風也無能爲力，淺淺爬上心頭，婉織一個曼麗。

攬月舒風，未能涉水而歌，也能凌風舞步，看盡天堂繁華飛揚，春色蕩蕩，花團錦簇，宿醉一場。之後，研墨成池，就風勢，潑灑一曲疏狂，攥緊一箋清絕，拽回一紙尊尚。塵封舊事，微笑與落寞疊加，簡單爲一語留白，笑天真癡傻，嗔善良囈話。慎思，慢醒，枕一水清盈，淡然定格在眼眸深處，流轉在此夜不歇的豪風中。

落紅不解癡情，流水也惜深情。滿城風絮萬點，如煙似網，無邊無沿。輕剪一段月光，掬一縷風桑，裹住心惘，在無端抱影銷魂處，問皎月：長恨相逢未款，而今何事，又對風離別？風不解，席捲向前，蕩盡柔情萬頃。一場清歡如水，片刻執手相看，過盡歡顏，夢斷。隨今夜豪風，過後，不留塵。

紅顏誤入桃花夢，半月琴花，半月空夢。醉歌捻筆，越千山，淌萬水，寄一曲風雅，伴風逐雲崖。馭風，滄浪卷墨，滄冷花語，殆盡梨花，遺落清夢。青絲浮游，青燈剜心，無關灞橋柳岸，折枝相送，心膽俱裂，卻是思如芳草，萋萋還生。晚晴籠罩，無物眷意，待月明花滿，風駐廊檐，楊花共遠。高歌酣暢，終棄離殤，恰是長命無衰絕，此情不渝。如今夜豪風，書飛觴思念，記離緒悲慼！

心，失措，遊曳浩瀚。何處共挽蹤跡，爲那場共赴的慰藉？簫涼夜深，無語砌緒，清淺夢境，熨燙出紅塵悲歡，幕幕兜轉。可想千堆雪裏，那一抹殷紅，是否銘記？若記得，卿卿佳思，苦的蓮心無眠，也不枉橫笛對霧寒，段段隨風殘。心，在蹂躪中靠岸，馱負着那些溫軟，魔力一般。風過高樓，帶走祈求，天涯盡頭，浪瀑飛舟，執手挽留，一生守候。曾今，短在一瞬，遂願；曾今，長在一瞬，離散。眉目深鎖中，悽悽艾憐。終於相遙，在心裏，丈量無邊，因沒有今夜豪風助帆。

輕舟擱淺，草擬從前，惟願隨風帶走邂逅，哪怕掘起惆悵無邊。拼盡春風一嘆，也不惜雨漸多情漸暖！無需等字，在心上漬鹽，再痛一番。笙歌銷跡，色衰愛弛，月落雲收，自然一走。離，去去情苦；留，依依思奴。斷腸怎忍回顧，何不依舊如初？萬般離緒，脈脈不語，柔風拂地，亦無處題一字。零落一身愁，掛起一縷思，溪山隔斷，平生疏見。即便鮫珠黯墜，綿延無絕，也只在夢前一醉。知，風笑；不知，風哼，在今夜，無異。如今夜豪風，困人在一個方向醉，任自己在四方吹！

獨立此夜風滿樓，一縷清愁，隨風而流，它日再問，新愁縱有，可成舊愁。此道人生尋常，流水悠悠，逝去是命由。病念一宿，相謝一世。斷章人生，衣帶未寬，執着無邊，憔悴消減，天涯有岸，清淺一嘆：人，醉，爲仄仄紅塵，無悔；風，吟，爲淺淺風塵，無影。怎一個物性共存！

穹廬共晚

豪風烈無邊

甘泉橋畔

徒倚危欄

海角窄，天涯寬

遠山銜月瞻

宋玉可憐

衛玠清涵

羅英塵掩

仰天一嘆

春愁無邊

亂紅逐絮殘

瀟湘淚撣

怡紅心亂

眉黛蹙，紙鳶攬

聽風擬舊顏

書傳鱗雁

報夢不還

曉風柳岸

新蟬望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