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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記憶中的沂蒙散文

散文3.17W

謹以此篇,留給我記憶中的沂蒙

我記憶中的沂蒙散文

——題記

八歲那年暑假,隨母親第一次回到了母親的老家山東,而輾轉打探後,只有沂蒙山下的表姨還在世。模糊的記憶終於清晰,從懂事起母親的唸叨在眼前成爲現實。

表姨家就在蒙山腳下,過了蒙山第一關;雲霧繚繞的山腳下那個叫陳家莊的地方出現在眼前。母親緊緊地拉着我的手,我感覺到她激動和緊張。自從姥姥逃避戰亂到了江蘇,30多年過去了,歷盡了千辛才得知故鄉還有表舅和小姨還在人世。聯繫好詳細的地址,母親終於在這個夏天,帶着我回到故土。老家歷城早已沒了親人,只有她這個表妹,遠嫁到了沂蒙山下。70年代末期的中國依然很窮,更別說老區了。當表姨和母親相見痛哭時,我看着這陌生的環境,來時的心情淡然無存。低低的圍牆是用石頭和泥巴砌起,房子也一樣,發黃的報紙貼在炕的四周;毛主席的語錄還在提醒人民千萬不要忘記階級鬥爭……

一大羣人圍着我們娘倆問長問短,聽不懂的口音讓我無所適從。脫口說出了想回家的話,讓所有在場的人啞然,記憶中的美好不再,眼前這一切反差太大了。

我就在那天認識了叫芹的小女孩,母親讓我叫她小姨的那個小女孩。

正在我鬧着要回家的時候。表姨說;“芹,你過來把三帶去玩。”因爲我排行老三,所以表姨親親的就叫我“三”。這時從人後面鑽出了一個怯生的面孔,看起來比我大兩三歲吧。長長的獨辮子很黃,是那種營養不良的黃啊,清瘦嬌好的面孔,身上穿着一件自家織的`藍底白花的短袖褂。我被她牽着手着走出了院落,她指着遠處的山蜂對我說;“小三,明兒姨帶你去山上好不?山下有個水庫,還能抓魚,洗澡、山上啊什麼都有,可好玩了,好不?”她倒很大方,不客氣地就自稱爲姨了,我翻了個白眼,心裏暗想,哼;這麼點小孩也讓我喊姨?別想!

但她的話還是提起了我的興趣,這些事在家是想也不要想的。也許是她的話蠱惑了我,或是孩子更容易溝通吧,我們很快成了好朋友。芹比我大三歲,才上二年級,她的爹是這個村的支書,媽讓我叫他四姥爺、反正我也不懂,讓我叫什麼就叫什麼吧。小芹暑假的生活就是幫大人幹活,還會攤煎餅。自從我來了之後,她的任務就是帶我玩,不能讓我想家而鬧着回家。母親帶給他們帶了很多禮物,讓表姨和親戚大爲感動,說是沒見過的好東西。我的身份在他們眼裏很嬌貴,只要我不鬧要回家,母親自然地能如他們的願多呆一段日子,了卻30多年的分離之苦。油燈亮了一夜,在他們斷續的話語中我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母親和她的親友們訴說着三十年來的往事,難過之處依然唏噓。說到江蘇後這些年的經歷,說我姥姥退休後身體一天一天不行了等等……等她們聊得高興時,我和小芹溜出了家門,往聽說很久的蒙山走去,臨行前她帶着一把鐮刀和布袋說帶我去採蘑菇去,但條件是必須聽她的話。我高興地答應了,拉着她的手向山中走去。

蒙山很大,沂蒙很遠。路上,小芹和我驕傲地說起她的家鄉來;“你知道嗎小三?聽我爹說蒙山八百多裏哪,最高的就是前面的龜蒙頂,山上有好多大樹,粗得幾個人都抱不過來,就是太遠了,我一個人不敢帶你去,等過幾天了帶上你娘和你和我爹他們一塊去。”娘?我大聲地糾正着;不是娘,是媽媽。小芹吃驚的看着我說;“娘就是媽,媽就是娘。就是叫法不同啊,俺這裏都叫娘啊。”我不理她。自顧地看着山坡的各種叫不出名的花兒和野菜,真的好美啊,迎風搖曳的野花,蒼勁挺拔的松樹在山風的吹打下發出陣陣松濤。小芹告訴我什麼是黃花菜,什麼是金銀花,什麼樣的蘑菇能吃。她知道的真不少,山裏的孩子就是膽大,在一片密林中我緊緊地跟着她,布袋中已經有了好些收穫。小芹指着樹上說;“我爬上去把那鬆菇採下來。”說完就蹭的爬上了粗大的松樹,邊爬邊說;“你在下面揀啊,不許離開樹下。”我仰望着她,心想這樹上有什麼呢?小芹說袋子中的是草菇,鬆菇才香的,莫非她去樹上採鬆菇?正想着,上面撲地丟下了一團東西,有巴掌大,黑茸茸的,軟軟的。接着又有幾團落了下來,等我揀完了小芹已經站在我面前,紅紅的臉頰流滿了汗水,藍底白花的衣服也溼透了。

“我們快回吧,不然爹要擔心了我們了。”說完背起布袋拉着我的手向山下走去。我跟在後面,快樂得像個小鳥,想着一定要讓他們帶我去山頂,那裏肯定更好玩……

人人那個都說哎,沂蒙山好,沂蒙哪個山上呦好風光……一種甜美的歌聲從小芹的嘴裏唱出,我驚訝了,這個只比我大三歲的女孩竟有這麼動聽的歌喉。我追上去問小芹;“你唱的什麼歌啊這麼好聽?教我唱吧。”小芹回頭看着我說;“好啊,你聽好了……人人哪個都說哎,沂蒙山好.沂蒙哪個山上哎,好風光,青山哪個綠水哎,多好看,風吹哪個草低哎,見牛羊……”歌聲如清澈的泉水盪漾在山間,我一句一句地學着,不知不覺地回到小姨家。我興奮得說着山裏的趣事,要媽媽一定帶我去爬山,去龜蒙頂。

午飯很遲,那時候沂蒙老區的人只吃兩頓飯的。我們的到來改變了表姨家的生活習慣,除了煎餅,大蔥,香椿炒雞蛋,中午多了盆小雞燉鬆菇。母親好像明白了什麼,眼眶裏盈滿了淚水。我卻渾然不知,高興地吃着,誇小芹的勇敢,能幹,直到表姨對媽說話我才明白。“姐,沒事,你吃啊,明年再多喂幾隻就行了唄。”後來我才知道。小姨把家裏唯一的下蛋母雞給殺了……除了那30多年不見的煎熬,表姨,你給了我什麼的親情?

十年後,小芹遠嫁到了蒙山深處,一個叫博山的地方,從此後音訊渺茫,再也沒有看到過她,那個稚氣童聲唱着沂蒙小調的女孩,這些年,你還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