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殘荷散文
時令已是初春。眼前這方荷塘,竟還是隆冬景象。
枯黃的莖,蜷縮的葉,幾無生機。正午的陽光下,泛着白光的水面,枯莖根根直立,形似方陣;枯葉垂懸而下,形似拱門。整個荷塘,莖如林,葉如鍾,上下點染,橫斜溢出,恰似一幅巧奪天工的鐵畫,給人以無限的想象。其衰敗之象,如圓明園殘垣斷壁令人心生傷感,兵馬俑穿越千年僅留壯歌一曲。
昨天的她可不是這樣。她也曾“蓮葉何田田”,她也曾“小荷才露尖尖角”,她也曾“映日荷花別樣紅”。那時,她是一片綠海,清純醉人;她是一片花海,如霞似玉。老少遊人紛至沓來,文人墨客流連忘返。在這輝煌之時,她未曾亂過方寸。她知道,她是帶着使命來的,她要將整個的生命獻給所有的季節。人說她“渾身是寶”。是的,從頭到腳,她無處不寶。荷葉、荷花、蓮子、蓮藕,甚至莖、節、根、胚,皆可食可藥。但“寶”是人封的,她並未因此而意亂情迷。她生無所求,“出淤泥而不染”,入廳堂而不媚,富而不驕,貧而不諂,芳心自守,寧折不屈。
如今,她鉛華洗盡,芳容不再,就這樣靜靜地裸立,將生命最後一刻的姿態凝固成悲壯的.記憶。似乎那個繁花似錦的季節與她毫無關係,似乎那個如詩如畫的時光與她形同陌路。陽光是溫柔的煦暖的,如同母親的手。荷塘如一個硝煙剛剛散盡的沙場,聽不見連營的號角,看到的都是死而不僵的英武的屍骸。在陽光的輕撫下,這些壯烈的英魂似乎在隨着霧氣升騰。清風徐來,荷塘有了一絲的悸動。窸窸窣窣,一如壯士的囈語。
請聽,這是殘荷的聲音!
多情善感的人啊,別再爲我們暗自神傷!甭看我們殘兵敗將的,就以爲我們是一支國殤之伍。我們從未死去。你看!這挺立的身軀依舊仰望藍天,那倒懸的枯葉是我們在沉思默想。挺直是我們的性格,俯首是我們的姿態。雖然我們曾經有過轟轟烈烈,但那僅表明我們曾經擁有。我們不爲昨天而生,更不爲榮耀而活。爲了明天,我們毅然脫去光彩的外衣,洗去濃烈的脂粉,赤裸着走進嚴寒的冬季,讓頭腦冷卻,讓心緒寧靜,讓目光明徹。眼下已然初春。我們貌似冷峻,而心實躁動;形似殭屍,而神遊四海。爲了明天更好地綻放,在這被稱爲“春寒料峭”的時節,我們在寒冷的水中,在深陷的淤泥,已然孕育一個全新的夢想。當春花爛漫之時,也是我們實現生命更迭之日。請記住!我們的生命始終與春天同往!
兩隻野鴨倏地鑽出水面,荷塘不再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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