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與冬天的區別的散文
我是習慣於在海邊,看無聲無息的水在慢慢退去。海鷗在飛翔,還有袖珍般的水鳥在裸露的海灘上的姿勢。靜謐的水面,鳥的呼吸,我似乎都能聽到。而我的呼吸呢,滑落進水中,竟也無聲無息。不想破壞這和諧的世界,不想將水面攪起漣漪。是的,隨手拋一枚石子,這靜態即會蕩然無存。石子落入的聲音,是會驚動水鳥的。水面亦會漾動起來,平靜即會打破,美感亦會消失。那些激起的波紋,會以原點爲中心,向四周發散,擴展。什麼時候,才能淡到徹底,淡到原初的靜。對人爲破壞自然生態的行爲,水鳥是深惡痛絕的。你打破了寧靜,實則打破了水鳥的夢。設身處地爲水鳥想想,會爲自己汗顏。
因爲不想破壞,就返回原徑。我不知道,這個世界上,什麼是最美的。但我知道,美與醜之間,是可以轉換的,醜到極致即是美。可是有些醜,是轉換不出美的。時間就如同一把鈍刀,一點點將人的怨恨鈍化。當這個夏天來臨,我還在猶豫,是不是將那把雨傘,連同傷痛一併拋棄。內心,突然一陣悸動。我看到了那把雨傘,刻有幾個絹細的小字,那是他寫的。我後來想,既然冬天都已經過去了,何必計較夏天的一把雨傘呢?夏天與冬天最大的區別,就是冬天太蕭殺,連人的積怨都能結冰。而夏天則不同,夏天最能消解人的積怨,淡化人的糾結情緒。任何堅冰,在夏天都是會融化的。一把雨傘,曾經遮風避雨,撐開的不止是一方天地,更是一份福祉。被遮蔽的雨點打落在上面,發出的是一種美妙的聲音,一種催生花開的聲音,種子孕育成熟的聲音。雨水隨花瓣飄落,融入泥土。在雨中撐傘,自是一番格調,讓人會聯想到愛情,想到情趣和意境,而不會想到仇恨。
父母的墓地離海邊很近。返回途中,我特地去了父母的墓地,感受一下生與死的含義。母親去世後,大病了一場的第三年,父親也去世了。而與父親同年去世的,還有我老家的三叔。再次審視生命的價值,生命的意義,忽然有所頓悟,有所釋然。佛說,人的生死輪迴,是上天安排好了的。我的直系家族,父輩的已經全都不在了,而我,還在美好的世界活着。遲早,我的生命亦將終結,會與父母作伴的。
那麼,在這個世界上,有什麼樣的恩怨不能化解,何必事事爭個高低?記得,一位哲人說,生活給予我什麼,我就接受什麼。這是一種多麼豁達的人生態度,我們不應該從中領悟到什麼嗎?而楊絳的一句名言:我不與誰爭,與誰爭我都不屑。更是讓我對先生的人格無比的崇敬。正是因爲不與世爭,她才獲得了天下第一女子的稱號。《道德經》裏說,“非以其無私邪!故能成其私。天下萬物生於有,有生於無。”對此,先生大約是神領神會的。
因而,對他的惡意中傷,我無意奉陪,保持一定的距離,反省故事的來龍去脈。直至他變的撲朔迷離,或成爲一團煙霧,漸行漸遠,隨風飄散。我相信,人不是一成不變的,聲音有時候也會變成一縷清香,讓我添加一些幽淡的回憶。我也在這雨季裏消解自己不好的情緒,平復內心的躁動……
冥冥之中,我似乎感知有神靈在召喚。在這三至五年時間裏,我的親人,好友,一個個離我而去。一個人孤獨地繼續行走,繼續尋找,尋找這世界上最美好的東西。是的`,任何恩怨,任何愛恨,都能夠淡化,消解,因爲,經歷過人生的大徹大悟,以及前輩大師對生死的透徹理解,我的積怨已經煙消雲散了。夏天就是這樣,它能讓我的人生改變方向,讓我在面對所有積怨時,坦然而笑。
那個總嫉妒我們家境好於他家的人,那個在我父親受到不公正批判而幸災樂禍的小人,一個家境終於變好,成爲企業老闆;一個變成了植物人。而成爲老闆的那個人,在60歲這年開着奔馳去北京治病,最後死在協和醫院。我的心田裏,沒有播下任何仇恨的種子。傷害是一把雙刃劍,在對對方造成傷害的同時,也對自己造成了傷害。
好友爲了生存,去山區個體挖金的洞子裏掙錢。他是個詩人,猝亡的那個深秋,我酩酊大醉。而他的突然離世,讓我頓感生命的脆弱,悲痛之餘,彷彿死神每天都在向我召喚。今天或者明天,都會是某個人的生日或祭日,也許是我,也許是你。既然內心從容,那麼就坦然面對吧。
母親去世時,因爲家務和錢財分割與姊妹發生爭執。那時,還陷入其中不能自拔。父親去世後,彷彿醍醐灌頂,突然醒悟,遂放棄世俗的爭奪。包容和放下,是一種姿態,一種境界,只有包容了放下了,靈魂才能得以解放,昇華。包容和放下是一種覺醒,是一種大徹大悟,是對自己對生命的珍愛,對親情的呵護。儘管,放下是以犧牲爲代價的,我想這都是值當的。是啊,還有什麼比友情和親情更重要的呢?友情親情俱在,和睦相處的融洽氣氛,遠比爲爭到一點利益而將友情親情撕裂要好的多。在世俗風氣日漸鼎盛之時,不去隨波逐流,仍舊褒有一顆燦爛之心的人大有人在。而我,該當有一個清醒的選擇。是的,我無力幫助那些需要幫助的人,可是我要保持一顆幫助人的心。我的內心深處,要有悲天憫人的情結。如此,我也會像清風一樣在大地飄蕩。對那些有善念善舉的人,他們給予社會陽光雨露般的恩澤,我尤爲欽佩。我希望自己加入到其中,我是相信這樣的人會愈來愈多。相信這個社會,不是因爲時代進步,而是看到一塊塊矗立的碑石,銘刻在我們必經的人生路口。上面的名字,溫暖而又耀眼,內容清晰而又溫馨。我知道,該拋棄的必須拋棄,無須負有太重的行囊,一路前行,越早越好。
當我告別過往的時候,我不禁笑了。真的,我好久沒有這麼笑過了。告別過往,是爲了更好的前行。行囊,空空如也。一踏上征程,竟然有說不出的興奮和愉悅。表情是肅穆的,而心潮是涌動的。還攜帶着一份思念,對父母對親人的思念。那把雨傘,萬萬是不能拋棄的。我要用它來遮陽避雨,夏季的雨,說來就來。還有炎炎烈日,會在你的面板上留下灼痕,這些都無關重要。重要的是,你已經在路上了。現在,不是冬天,而是夏天。夏天與冬天的區別,恰恰是你的內心冰與火的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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