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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故土,我的魂散文

散文2.17W

“故土”二字,芸芸衆生無一不知、無一不懂,每個人生命最初的春夏秋冬都在它的懷裏依次綻放美麗容顏,風霜雪雨都在它的眼裏輪番上演多情舞姿。於我而言,故土似乎從生命伊始就急切地奔流於血脈、深深地鐫刻入骨髓,直到今天都從沒有真正地遠離過,沒有它便沒有我的存在。或許,因爲故土與我的情感太過深厚,也許,由於我與故土的擁抱太過緊密,提筆在手,竟然一時無言以對、無處着墨,心頭隱隱約約閃現着幾個歪歪扭扭的大字——我的故土,我的魂!

我的故土,我的魂散文

上個世紀七十年代末,我出生在一個不足百戶的山村,背靠大山,面臨小河,這樣一條狹窄的川道就成爲了生我養我的地方。乍一聽,故鄉的確是一個山水環繞,景色秀美的人間好去處,應該是當今的都市人嚮往的休閒佳境。然而,正因爲山水搶佔了村子裏大片的地盤,留給鄉親們開墾種糧的土地基本都在山坡和山頂之上,勞作的辛勞程度可想而知。不過,童年時代的我哪裏管得了這些事情,除了上學之外,剩餘的時間都與山水鳥蟲爲伴,快樂是唯一的主題。

在一個初秋週末的早晨,一聲清脆的哨音將我和小夥伴們統統從睡夢中拽了起來,集體趕着牛兒向山坡爬去,心裏爲即將展開的自由生活畫卷而悄悄陶醉。那個時候,身在農村的農家孩子沒有多少純粹的時間去玩耍,都要幹着一些力所能及的活計,忙裏偷閒地尋找樂子。在衆多活計當中,唯有“放牛”(北方地區飼養耕牛的一種方式,或稱爲放牧)夥伴們最樂意接受,因爲牛兒到了山坡自然能夠找到茂盛的青草吃個飽,完全不會佔用玩樂的時間,這也給我後來犯錯埋下了根源。

那天,我們一將牛兒趕到預定的山坡臺田的洋槐樹林裏,就歡叫着遊戲和採摘應季的美味。俗話說,“一方水土養一方人”、“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山路雖然崎嶇難走,土地也十分瘠薄,但是,大山用獨特的方式給予了祖輩生的希望。初秋正是大山裏核桃、蘋果、桃子、野草莓等等相繼成熟的時節,夥伴們怎麼會錯過呢。經過好一陣子功夫的上串下跳,用衣服袖子紮成的口袋裏就會裝滿綠油油的青皮核桃、紅撲撲的蘋果和毛茸茸的鮮桃,而野草莓只能連枝條一起折下來才行,要不然就會碎掉。等到夥伴們圍在一起吃圓了肚皮,太陽也已升到了頭頂,圓圓的影子被踩在腳下,回家的時間到了。可是,別的夥伴們都找到自家的牛兒排成長隊開始下山了,我卻還沒有找到父母照顧有加的那頭老黃牛。剛纔滿腦袋的輕狂和興奮一下子被隆隆的恐懼所替代,圍着山坡轉了一圈又一圈最終發現牛兒悄無聲息地躺在山崖下的平臺上……聞訊趕來的父母滿臉悲傷,父親的眉頭更是緊緊地堆在一起,一句話也沒有說,預想之中的狂風暴雨沒有來,我完好無損地回到了家中。過了幾天,母親告訴我:“牛是咱家的一半家產,沒有了牛以後的日子可咋辦?眼下連地都沒法耕種了……”父親因此幾個晚上沒有睡覺,這次不可饒恕的錯誤,讓我在相當長的時間裏覺得對不起父母,直到今天也仍然心有愧疚。

低矮的大山給我的童年帶來了衆多笑聲,也給我烙下了深深的傷痕,讓我漸漸懂得了生活的艱難和不易,也明白了一分耕耘一分收穫的道理。進入少年時代以後,我便對一年四季的農活一清二楚,什麼時候播種什麼作物,什麼時候收穫什麼作物,當然記憶最好的就是那些可口的瓜果蔬菜,理所當然,那些基本的農活也都會幹,時常像個小大人似的搶着幹活。

記得小學六年級時,我第一次拿起了割麥子的鐮刀,從此就再也沒有放下過,直到兩三年前。很多沒有做過或者很少割麥子的人會感覺那是一件甭提多麼辛苦而枯燥的農活,鐮刀一起一落,腰身一彎一挺,炙熱的驕陽和鋒利的麥芒更加讓人難以忍受。不過,在我看來割麥子是諸多農活中最享受的事情,看着滿地隨風搖擺的金黃麥穗,聞着四周沁人心脾的淡淡麥香,那是多麼愜意的時刻啊。當然,割麥子會比較累人,花費力氣倒也不多,最厲害的是腰疼,第一天沒有不適之感,第二天到第三天疼得彎下腰就不想再挺起來、挺起來就不願意再彎下去,那個痛感無法言語,第四天以後就會適應或者麻木吧,與此同時,收麥大戰也就到了尾聲。此刻,就會聽到父輩們戲言:“鐮刀剛剛使得順手了,麥子又割完了,要是再有幾畝該多好啊!”從中可以體會到他們對於土地的熱愛和豐收的歡喜之情。

人常說“天有不測風雲”,有豐收也就有欠收,甚至顆粒無收。在九十年代的一個夏天,麥黃之際連續幾天的陰雨讓整片整片的麥子長出了青芽,那些天村子的上空被一層陰沉沉的氣氛包裹着,路上看不見一個笑容,鄉親們都沉浸在默默無語的'悲痛之中。天晴後,毒辣的太陽讓田地裏迅速升溫,爲了讓麥芽不至於瘋狂生長,人們不顧高溫高溼的蒸烤,一個個手握鐮刀汗流浹背地進行收割。我也跟着父母下地了,那也是第一次在他們的默許下成爲割麥子的“重要勞力”,發芽黴變的麥子幾乎結成一片,加上潮溼的空氣影響,比正常收割要費勁好幾倍。

按照科學的觀點,芽麥因爲有毒而不能長期食用,但那一年好多像我們家一樣沒有存糧的鄉親都吃了365天的芽麥。大多數沒有這般經歷的人難以理解吃芽麥的苦楚,芽麥因爲發芽黴變裏面的糖分大量轉化釋放,用它磨成麪粉做出來的食物清一色是甜的,蒸的饅頭髮不起來,擀的麪條一煮就斷,嚼在嘴裏更是不想下嚥。

特別讓我難忘的是,剛去縣城上初中的我被父母格外“優待”了一把,爲了不被別的同學笑話,他們特意去有存糧的親戚家借了一百餘斤好麥子,專門給我一個人烙餅,好讓我在學校的一週時間有足夠的口糧。有一次,四五歲的妹妹看見母親鍋裏烙的燒餅,竟然顧不得燙手拿起一個揣進懷裏往外跑,看見迎面走來的母親害怕捱打嚇得失聲痛哭起來,那個場景可能這輩子都走不出我的記憶了……即便如此,父輩們依然會很快收拾起傷心的情緒,及時地進行耕地,細心地開展整地、施肥,把夏玉米適時地播種下去,滿心期待地迎接下一個豐收季節的到來,好像根本就沒有發生過“芽麥”這樣不幸的事情一樣,那一份豁達而堅韌的胸懷永遠令我敬仰!

隨着年齡的增長,伴着學習和工作的需要,我離開熱愛的故土和熟悉的農活已經好多個春秋。童年時代的耕牛漸漸地走進塵封的歷史,鐮刀也成爲了牆壁上的一種裝飾,一輛輛現代化的耕作和收割機械駛入了人們的視野,麥子產量增加了、收穫時間縮短了、鄉親們更加省勁了。村裏越來越多的年輕人走出了土地,走向了繁華的都市,鄉親們的錢包越來越鼓了、生活越來越好了。然而,那一片廣闊的土地始終是我無法割捨的靈魂歸宿,它養育了我的生命,安放着我的童年,熔鍊了我的心胸,烙印着我的赤誠,只有投入它的懷抱裏,我才能懂得生活的取捨、感悟生命的真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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