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片草地散文

一

正午的豔陽下，我輕輕地走近那一片草地，靜靜地凝視它，期望與它心靈相通。

這是一個秀美的草的世界。我只能找到秀美這個詞形容它，對於草來說，秀美應該是最合適最恰當的形容詞，既不誇大也不貶低，是正好的恰如其分的，就像一個女子的眼波，多一分太媚，少一分太呆。它的秀美，集中在葉子上。綠意飽漲的修長葉片，有着極柔軟的腰身，極舒緩的雙臂，在春風中靈動曼舞，彷彿一羣迎風歡舞的少女。明亮的陽光在草葉上跳躍、閃爍、流連，像頑皮卻春心萌動的男孩子，想吸引女孩子的注意，賣弄着各種小把戲。只是，葉的心思全在風身上，專注得眼波都無暇流轉到它處！

我見過足球場上的草坪，那被割草機修剪過的草坪，看不見生命的力量，看不到生命的蓬勃，那只是一個道具，拿來承載比賽的道具。而我面前的草地，不整齊，不劃一，高的高，矮的矮，卻顯示着最真實的生命形態，昭示着蓬勃的生命力。

長得高的草，葉綠而濃密；長得矮的草，葉黃而稀疏，中間有藍色的小花盛開。拿出手機，給草兒拍照。高而濃密的一張，矮而稀疏的一張，卻發現，後者更美。因爲有了小藍花的映襯，畫面更飽滿更生動。我記起一句話：上帝關上一扇門的同時，一定會爲你開啟另一扇門。

想坐在草地上，不思不想，不念不貪，不怒不嗔，任陽光親吻我的面頰，任春風吹拂我的長髮，看天上雲舒雲卷，看空中鳥兒飛翔，看地上螞蟻搬家。甚至想像兒時一樣，隨意地躺在草地上，親近土地，聆聽大地母親的心跳和呼吸，讓草尖撩得耳朵發癢，鼻子發癢，打一個大大的渾身通泰的噴嚏。更想，枕着草香，美美地睡上一覺，夢裏有杜甫輕輕吟唱“春花百草香”。

終究抵制不住強大的誘惑，我走上了草坪，動作極其輕柔，生怕草兒喊疼。不敢坐，更不敢躺，只能安靜而肅穆地立在草兒中間。在陽光下，在高樓間的秀美的草地上，把自己站成了一棵絳珠草。吸收天地精華，日月靈氣，等待着與寶哥哥的前世今生相遇，哪怕來世用畢生的眼淚來還，也無怨無悔。

一朵蒲公英明晃晃地開在草坪的邊緣，燦爛的花盤飽滿豐盈，彷彿明亮的黃色瞬間就會溢出來。一隻金黃的小蜜蜂急急地來了，像匆匆赴約的情人，急不可耐地投入了情人的懷抱，貪婪地嗅着情人身體上的芬芳，久久不願離去！旁邊的花盤上列滿等待飛行的傘兵，風來了，花盤動起來了，傘兵飛起來了，爭先恐後地朝着太陽飛去，想把花朵開在太陽上。

有淡淡的青草氣息鑽入鼻腔，那是驕陽索要的禮物；有濃濃的香氣包裹身心，那是樟樹的無私奉獻。草葉還在與風兒癡纏，茶花羞紅了臉，低垂了頭，卻欲看還休。一聲清脆的鳴叫傳來，是藏在樟樹中的'小鳥，它是在召喚它的愛人嗎？

風終於耗盡了熱情，安靜了下來。陽光抓到了好機會，趁機向草葉獻殷勤。他太熱烈了，表白像火一樣熾熱。草葉不知所措，慵懶地靜默着。傘兵意外地跌落在草葉上，失去了在太陽上播種的希望。草葉輕柔地安慰它，並把它放進大地母親的懷抱，那裏纔是它最好的歸宿。

二

午餐桌上，端上一盤木心菜，我的眼前立刻出現一片綠茵茵的草地。儘管朋友說，木心菜和三葉草不是同一種植物，我還是固執地想念着那片三葉草草地。

那片草地，其實是學校沒有硬化的操場。也許是雨水充足，也許是沒有牲畜涉足，草長得很茂盛。其實，草的種類應該是不下於十種的，但因爲三葉草最多長勢最好，我往往就忽略了其他的草。

三葉草圓形的綠葉挨挨擠擠，把操場鋪得嚴嚴實實，像一牀綠毯。無數小白花從綠葉下鑽出來，像綴在綠毯上的花朵。成羣的菜粉蝶到花叢中趕集來了，它們有的在半空中追逐，有的在花朵上停歇，從草地到空中都是星星點點的白，分不清哪兒是花，哪兒是蝶，彷彿空中開了花，草地上停歇着蝶。天真的孩子脫下外衣，雙手提着衣領，躡手躡腳靠近停歇在花兒上的蝴蝶，乘其不備用力撲去。整個人都撲到地上，正爲勝利嘻嘻地笑。卻不曾料到，頑皮的蝶兒從衣縫裏鑽出來，展開雙翅蹁躚而去。旁人大笑，孩子並不沮喪，翻身坐起，仰望空中翻飛的白蝶，一副怡然自得的模樣！還有蜜蜂，嚶嚶嗡嗡，一個勁地忙碌，從草到晚，從這朵花到那朵花，孜孜不倦地採着花粉。有孩子被它的蜜糖吸引，戴了紙做的長指甲，悄悄地偷襲，卻常常被另外的蜜蜂蟄了腳趾頭，想哭不能哭，呲着牙吸着涼氣逃跑。

有露珠的時候，草地上好像籠上了一層薄薄的輕紗，濃濃的綠好像也淡了些許，透着一絲銀色。小白花上掛着一串串珍珠似的露珠，像少女耳垂上掛的水晶墜，在微風中輕輕擺動。活潑天真的孩子在草地上追逐，所到之處，一條濃綠的“草徑”頃刻間鋪展開來，彷彿一幅天然畫作，濃淡分明。

空閒的時候，我會在明媚的陽光下，趴在草地上尋找四瓣葉片的三葉草。傳說中，如果誰找到了有四瓣葉片的三葉草，即四葉草（也稱幸運草），誰就會得到幸福。當然，我每次都是一無所獲。但是，這並不是代表我不幸福，只是貪心地希望更加幸福。

找累了的時候，我會坐在草地上，看旁邊的小小植物園。桃樹開了花，便耐心地等着它結果；金銀花拱出花苞，便急切地盼着它開放。雨後，偶爾會有小小的驚喜，白生生的蘑菇擎着傘站在草叢中向我招手，我便像一隻小白兔一樣跑過去，邊採蘑菇邊唱“採蘑菇的小姑娘，揹着一個大竹筐……”。聽到學生嘰嘰咕咕的笑，也不會害羞。

直到現在，我都沒有找到有四瓣葉片的三葉草，以後，也找不到了。那片草地，已經不在了！但，我的記憶裏，它永遠都在！